蓝泽一溜烟的跑回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开始拆礼物。
仔细想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朋友送的礼物了,除了那一对来历不明的铃铛。
也是,那时,他连朋友都没有,又何来投桃报李之说呢?
心中忽然升出一丝悲凉感,片刻之后,却又被眼前的惊喜所取代,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喜欢的东西应该放在后面的位置,这是对生活的一种策略。
于是,蓝泽选择了先拆李梓然的。
拆礼物时,蓝泽显得格外珍惜,又格外小心翼翼,连包装纸都要沿着折痕,一点一点慢慢的撕开,像是生怕把人家的心意给破坏掉了。
李梓然送的是一只小熊毛绒玩具,大概有他半个人那么高,小熊的右手上有一个按钮,轻轻一按,小熊会一边拍手一边说:“蓝泽生日快乐!蓝泽生日快乐!”
虽然声音做了处理,可蓝泽一听便知,这是李梓然提前录好的。
哈哈,真可爱!
蓝泽不住地摸着小熊软软的大脑袋,有些上瘾,怎么也停不下来,像个使坏的小孩,想故意将小熊柔顺的毛弄乱。
怪不得顾晨说李梓然送的东西自己不一定会喜欢呢!
蓝泽了然,毕竟,男孩子应该都喜欢游戏啊,枪支啊,这些带有战略性质的东西,毛绒玩具一般都是送给女孩子的,可蓝泽喜欢,这样别具一格的礼物,曾经他的屋子里也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晚上抱着他们睡觉,也格外踏实。
他们像是一个个守护着自己不被恶鬼,幽灵侵扰的守卫战士,伴着自己安稳入眠。
只是后来渐渐大了,战士们被妈妈锁在了柜子里,他变成了独自坐在那把镶金的龙椅上孤独的王,避风港被搅碎了,噩梦也就接踵而来了。
李梓然的礼物,与其说是投其所好,倒不如说是误打误撞。
不过,这送礼的风格真的很李梓然,蓝泽将小熊抱在怀里,爱不释手,脑袋蹭着小熊圆鼓鼓的肚皮。
又迫不及待拆顾晨的。
拆顾晨的礼物时,蓝泽的手一直在抖,结果,一不小心撕坏了一个角。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蓝泽抚摸着包装袋撕坏的边边处,心疼了好久。
顾晨的礼物有两个,最先拆开的是一本书,书的名字叫《我从未如此眷恋过人间》。
是一本关于人世间眷恋的散文集子。
书里收录了史铁生,汪曾祺,梁秋实,季羡林,丰子恺,林徽因,徐志摩,余光中,郁达夫,周树人,老舍,郑振铎,朱自清是十三位知名作家的散文集,他们谈论世间的美好,谈论人间至味是清欢,谈四季轮转,谈陌上花开,谈山河漫漫,却无一不是彰显着对生命,对岁月的缱绻,眷恋。
这本书,蓝泽很早就知道了。
只是那时,他对这个世界只有绝望,每一天似乎都是一场无尽的黑暗,没有希望的曙光。
说眷恋?!哼,真是可笑,这肮脏的世界有什么好眷恋的!
可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眷恋’的含义了。
顾晨......他是猜到了什么吗?所以才送自己这本书,是想让自己也眷恋一下这人间吗?
恍惚间,他已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插画,最开始的一幅是小河边,杨柳岸,不远处是青山,两个孩童正并肩走着,小男孩穿着蓝色的短衫,背带短裤,左手拄着拐杖,小女孩走在他的右侧,红色,明艳的长袖,配上一条黑色的背带裙,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火红火红的。
留下两道时光的背影,是童年的逝去,还是彼此的惺惺相惜。
虽然看不到面庞,但蓝泽想:那时的他们一定很开心吧!
画为不语诗,诗是能言话。
图的左上角写着两小无嫌猜,落款子恺。
图下是史铁生先生写的一排字:我俩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第二幅依旧是丰子恺老先生画的,名叫初步。
画中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衫,头顶着光秃秃的小婴孩,正在妈妈的帮助下,跌跌不稳的走向眼前的爸爸,这应该是这个小婴孩第一次学着站起来吧,所以才取名为初步。
(没想好,明天补)
怀着一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心,拆开第二个。
是一个小巧的斜挎单肩包,天啊,正好他的包有些旧了,打算过段时间去买呢!
蓝泽再一次惊讶于顾晨的细心,欢喜的背上包,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跟看不够似的,不得不说顾晨的眼光很好,背上这包,蓝泽感觉自己瞬间帅气了不少。
包带上挂着一张小卡片,卡片上还有淡淡的香气。
真好闻啊!蓝泽沉醉其中,忍不住又多吸了几口。
好奇的打开卡片,卡片上写着一排字:
祝蓝泽同学生日快乐!也祝你能被岁月温柔以待。
这是顾晨的字?!
蓝泽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意外。
坦白说,第一次见顾晨时,还以为这人是花瓶型的,除了好看的外表,靠着勾勾手指就能吸引一群女生的魅力外,啥也不是,却没想,他竟有与外表不相称的修养与风度。
还有他的字,线条优美流畅,字体工整且刚劲。
真是应了那句话:字如其人啊!
虽然看不出是何种字体,硬要说的话,可能像隶书多些。
蓝泽跟看不够似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欣赏了好几遍。
卡片被他展开,合上,合上后又重新展开,如此循环,直至将这个人的字迹牢牢刻进自己的DNA里,又大着胆子吻了吻卡片上的字迹,就像是在吻心爱人的脸颊。
随后,才恋恋不舍的将卡片放进了带锁的抽屉里,一段珍贵的回忆被小心翼翼收藏起来。
哈哈哈哈!蓝泽忽然像是被人戳中了笑穴,开怀大笑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差点忘了快乐的滋味,蓝泽庆幸,原来他还会笑,他没有走丢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不,应该说他曾经走丢过,但现在,他迷途知返,他又回来了,依旧是那个曾经憧憬着幻想与美好的自己。
蓝泽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贪恋顾晨了,且已经到了流连忘返,不可控制的地步,宛若无法泄去的潮水般,时时刻刻想要见他,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和他说话。
这不,刚分开没多久,他又开始想念起对方来了。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
现在,他像是一个分裂的人,一面渴望着靠近,可一面又克制着自己不许沉沦。
如同一把刀,将他干脆利落的劈成了两半。
不想看到顾晨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说他恶心,这种被唾弃的滋味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其实,他从未敢渴求过顾晨会喜欢上他,他只是希望,无论何时,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眼光永远都不要变,永远都能像现在这般温柔,就如他卡片上所写的那样。
希望,不要变为奢望,与失望才好......
只是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做呢?蓝泽陷入了沮丧。
斟酌了半晌后,蓝泽还是决定主动迈出这一步,将自己的故事说与他们听。
就像是决定来一场豪赌,即使这对于他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他现在是真怕了,感受过阳光的人是不愿意再回到黑暗中去的。现在,他好不容易满身泥泞,走出泥潭,还没将身体洗净,万一走错一步,那等待他的,必定是万丈深渊了吧。而到了那时,蓝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重新站起来一次,或许,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吧。
蓝泽想的入神,连门外的开锁声都没听见,直到听见有人叫他:“小泽,妈妈回来了!”
“妈妈!是妈妈回来了!”蓝泽兴奋地从屋子里跑出来,迫不及待的想与家人分享喜悦,“嗯?爸爸呢?什么时候回来?”
“你爸爸临时接到通知出差去了,应该过两天就回来了。”汪芸不忍破坏儿子的好兴致,走上前轻轻抱住他,装作不知情的问道:“我的宝贝,生日快乐!今天开心吗?”
其实,一进门她就发现,儿子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嘴角翘得老高,怎么也合不拢。
“今天很开心,不,是最开心的一天!”蓝泽回抱住汪芸,感动道,“谢谢妈妈的安排。”
“傻孩子,妈妈没有为你做什么,你应该谢谢你的朋友才是!”
多亏了那俩小子啊!此刻,汪芸心中,对顾晨和李梓然充满了感激。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儿子对自己笑了,不愧是她的宝贝疙瘩,笑起来真好看!
一定可以迷惑不少小女生吧,汪芸得意的想。
又看到了蓝泽背在在胸前的单肩包,好奇地问道:“这个包是......”
“哦!这是顾晨送我的生日礼物!妈妈您看!”蓝泽说着就把包摘下来,递到汪芸手中,这个包打从他背上后就一直没舍得摘下,刚刚要不是妈妈提醒,他都差点忘了。
“他们还送了礼物啊?”汪芸似乎也有些不敢相信。
“对啊对啊!还有呢!”蓝泽说完又迅速跑回屋,脚步像生出了花,踏出欢快的节奏,抱起床上的毛绒小熊,向汪芸炫耀道,“这是李梓然送我的!”
汪芸见到软绵绵的玩具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说道:“第一次见送男孩子玩具熊的,我还一直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收到这样的礼物,李梓然这孩子真可爱!”
不过,这黑豆似的圆眼睛,看着也确实挺可爱的。
“我觉得挺好啊!我挺喜欢的!”蓝泽不满,替李梓然争辩道,“你看!它还会祝我生日快乐呢!”说罢,又轻轻按了按小熊的右手凸起的地方。
“蓝泽生日快乐!蓝泽生日快乐!”小熊立刻拍着软软的手掌欢快回应道。
“看!多可爱啊!”展示过后,蓝泽又重新将小熊紧紧抱在怀里,像是生怕被人抢走了般。
“哇,这么厉害啊!现在的玩具都这么先进了吗?”汪芸故作惊讶。
其实,她之所以那样说,是有意逗儿子开心的。
毕竟,她总是因为忙,忽略了蓝泽的成长,现在竟连儿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
可蓝泽呢!正是叛逆的年纪,却从未听他抱怨过什么,性子依旧是那样温顺,有些怯懦,也从未和自己提出过任何过分的要求。
总是听话,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生疏’吧。
汪芸自责,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多希望蓝泽也能和自己任性一回,撒娇一次。
那才是母子之间最应该有的样子。
“挺好的,都挺好的,只有妈妈不好,是妈妈的错,总是忽略你。”汪芸喃喃道。
“嗯?妈妈你说什么?”汪芸的声音太小,蓝泽没听清。
可妈妈眼中的失意,他却是看得真切,心一下子跟着揪在了一起。
“妈妈!我的礼物呢!你还没给我呢!”蓝泽伸出手,向汪芸讨要。“啊......”汪芸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礼物其实她早就买好了,结果因为下班走得急就给忘了。
“要不......要不......明天......”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落下呢?汪芸自责道。
“不行!我今天就想要!”却没想,蓝泽任性道,“生日那天送的礼物才有意义,过了十二点就不作数了!”汪芸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这还是他认识的儿子吗?
他现在是在和自己撒娇?
“快点啊,妈妈!礼物呢?”见汪芸不答,蓝泽又使劲催促道。
“好好好,那妈妈现在就去给你做一碗长寿面,你等着啊!很快!很快就好!”
(补充)
不等蓝泽反应,便匆匆进了厨房。
“这下妈妈应该高兴了吧。”蓝泽其实一点也不饿
(补充)
不出十分钟,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就做好了。
“来!小泽!过来吃长寿面!妈妈还特意给你弄了俩荷包蛋!”汪芸端着面,吆喝着蓝泽入座。闻到面条的香气,蓝泽瞬间感觉自己又饿了,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吃着面,还不住夸赞汪芸做的面条好吃。
把汪芸逗得,嘴都合不拢了。
小泽的嘴甜了不少啊!汪芸心道,不用猜,这夸人的本领一定是和那小子学的!
“今天是我回来的太晚了,下回要是有空,再叫你的朋友过来吃饭吧!”
汪芸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儿子和自己说那么多话了,此刻,他对那两个孩子充满了感激,也想向他们当面表示感谢。
“好!”蓝泽狼吞虎咽吃着面,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慢点吃!还有呢!不够妈妈再给你下!”汪芸替蓝泽轻轻顺了顺背,见儿子如此吃得香甜,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取出三张票,递给蓝泽,“哦,对了,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蓝泽好奇的接过。
“电影票。”
“电影票?可为什么是三张啊?”
汪芸知道儿子喜欢看电影,不过,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儿子能多去外面走走,别老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家里。可又想着要是只买一张的话,以自己儿子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去的,说不定还会瞒着她,偷偷把电影票给卖了,便索性买了三张,并暗示道:“当然是叫上你的朋友和你一起去啊!人家都陪你过生日了,你总要礼尚往来表示一下感谢吧!”
“对哦!谢谢妈妈!还是您想得周到!”蓝泽紧握着电影票,心中按捺不住的小窃喜。
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和顾晨见面呢,这下好了,机会来了!
“其实,妈妈挺喜欢李梓然那孩子的。”汪芸缓缓道,“性格活泼开朗,嘴也甜,一看就很招人喜欢,最重要的是他和你性格互补,你啊,不爱说话,如果和他多待在一起,说不定也会开朗不少。”
“那......顾晨呢?您觉得顾晨怎么样?”蓝泽试探性的问。
“嗯......”汪芸沉思了片刻,“顾晨那孩子也不错,但是有些过于小大人了。”
“哪有!妈妈,顾晨其实也挺好的!”见汪芸对顾晨不是特别满意,蓝泽立马急眼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替人申辩道,“他......他人体贴,细心又温柔,而且......而且他的性格也挺活泼的,毕竟,物以类聚嘛!不然他怎么会和李梓然成为朋友?而且,他只是在大人面前才毕恭毕敬的,可那怎么能说是小大人呢!那叫有修养!”
“哦哦,这样啊!”汪芸没想到儿子会起这么大反应,有些傻眼,于是立马改口道,“那看来是妈妈误会他了。”能让儿子这么维护,看来这个顾晨确实不错,汪芸心道。
明明只是闲聊罢了,可为何她却忽然有种给自家儿子选媳妇儿的感觉。
蓝泽将面条消灭得干净,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趁着汪芸洗碗的时候,偷偷地溜回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并上了锁。
“你们都到家了吧?”先分别给顾晨和李梓然发去了问候。
“哎哟,蓝泽,我游戏都打了两把了,你才想起我啊!”李梓然率先做出了回应,顾晨才随后缓缓道,“嗯,我到了,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啊!”
“是啊,多亏了你们。”
“对了,礼物还满意吗?”
“嗯,喜欢!特别喜欢!!!”蓝泽由衷道。
为了凸显出自己的喜欢,还特意在‘喜欢’的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
“那你说我俩送的礼物,你更喜欢谁的?”
“嗯......都喜欢。”
“不行!你这样的回答太假了,罚你重新回答。”
俩人似乎都不太相信对方的眼光,硬说蓝泽是在说客套话,特别是李梓然,还特意打去了电话,一定要蓝泽分出个高低来。
还带了些许威逼利诱的口气道:“蓝泽,你要是不说,我李梓然今天就不睡觉了!哼!”
蓝泽本就不会说话,现下更是无所适从了。
可为了哄李梓然开心,最后只能违心地说上一句:自己还是更喜欢玩具熊一些。
“嘿嘿!我就知道!顾晨那家伙送的送的东西那么死板,无趣,谁会喜欢啊!”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李梓然这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安心睡觉去了。
“明明都很喜欢,干嘛要这样?不是为难人嘛!”蓝泽嘴里咕哝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心中懊恼的要命,也不知道顾晨听了后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失望。
蓝泽不放心,犹豫片刻后,还是拨通了顾晨的电话。
电话里响起一遍又一遍的‘嘟嘟’声,像极了他狂跳不止的心脏。
不会真生气了吧。蓝泽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