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匆匆离去,蓝泽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劫难般,瘫坐在了地上。
“蓝泽,你没事吧!”顾晨将人一把扶起,看见蓝泽嘴角边的血,连忙抚了上去,指腹轻轻蹭着蓝泽柔软的唇瓣,像是生怕把人弄疼了般。
“你呀,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你应该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而不是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顾晨心疼坏了,忍不住责备道,语气中却充满了怜惜。
蓝泽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此刻,他好想抱抱顾晨,好想和对方说一声谢谢,可惜,他却没有力气。
“蓝泽,我们先离开这儿吧,你.....现在可以自己走吗?”顾晨伸出手,欲将人打横着抱起。心里想着:反正都表白过了,没什么好忌讳的!
谁料,却被蓝泽一把推开。
“不用!我......我可以!”蓝泽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顾晨,我......我想......一个人......”
“不行!”蓝泽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晨打断道,“就这样陪我,静静走一段吧。”
说完,不由分的,牵起了对方的手。
他知道蓝泽在逃避什么,可今天,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蓝泽一个人。
那两个家伙或许还没走远,万一他不在,蓝泽又遇上了麻烦怎么办?或许,他会发疯!
“这里......这里是外面呀,顾晨!”蓝泽害怕,想要抽出手,却被对方更加用力的握住,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便也只得放弃。
俩人就这样互相沉默着,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在商场的四周游荡,走走停停,他们没有去电影院,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宛若两具孤魂。
也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终于,蓝泽忍不住了,强行挣脱了束缚,鼓起勇气对顾晨说道:“顾晨,今天的事谢谢你,可你也实在不必为了同情我和他们说这些,这样做,太不值得了!不仅搭上了你的名声不说,也只会让我觉得对你更加愧疚。”
是啊,今天以后,我该如何再去面对你,又该如何去还这份恩情呢......
我可能也再也没法以朋友的名义留在你身边了吧。
带着苦味的眼泪经过蓝泽的嘴唇,他没有用手去擦,而是放逐着他们肆意掉落,整个虚无的思想占据着他,犹如掉进了不见底的深潭,哽咽着,用颤抖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吐露,道:“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是谁听了都会难以接受,如果......如果你真的因为这件事讨厌我,我......我不怪你,你刚刚为我做的那些事,已经......已经足够了,那已经是我不可多得的温暖,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也不想让你有任何负担,我知道这是病,就像魏宁他们说的那样,我不正常,我是个异类,可我没办法,我改不了啊!”
蓝泽万念俱灰,痛苦的抱住自己,仿佛是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许久。
犹如自虐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往自己心头扎刀子,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僵直的身体里,血液仿佛混着蚀骨的毒,啃噬着他的心智,逼得他溃不成军。
没关系,没关系的,蓝泽安慰自己道,反正他痛得久了,也麻木了。
“不过,虽然曾经我也绝望过,但幸好,我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我了,即使是一个人,我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反正,那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生活,但很抱歉。”说到此时,又面露愧意,“真倒霉,本来还想和你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呢!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出门前看看黄历的,哈哈。”
蓝泽忽然感觉到自己很累很累,身体像是被抽空了般,已经没有气力再支撑下去了。
“好啦,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你放心,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是不会当真的,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我真的要回家了,再见。”
说完,不等顾晨反应,便落荒而逃,没错,他似乎已经无法再面对顾晨了......
蓝泽的话像是在诀别。
这让顾晨如何能安心放他离开,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决不能就这么轻易结束!
更何况,他也知道,蓝泽是喜欢自己的。
于是立刻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拽住,拉了回来。
啧!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自己说的话呢!为什么一定认为自己说的话只是出于同情?!
顾晨咬牙,心里像是憋了一团火,无处可以发泄。
“哎哟!”被这突入起来的大力吓了一跳,蓝泽脚步不稳,凭借着惯性,又重重摔回了顾晨的怀里,“对不起,那个......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顾晨更加用力的圈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唔嗯......顾晨,你先放开我,我......我喘不过气来了。”蓝泽娇喘声连连,拼命捶打着顾晨的胸口,可顾晨却丝毫不为所动,算是给他的惩罚。
“你......真的认为我说喜欢你只是出于同情?难道今早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顾晨附在蓝泽耳边,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语气中却带着令人心疼的埋怨,与无助,他是真的想帮蓝泽,可蓝泽却总是一次又一次,无情的将他推开。
自己在他眼里,真就这么不可信赖吗?
“我喜欢你,是真的,只是......我不会表达,早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看出,你的心里早已竖起了高墙,我想走进去,可又怕这样唐突的靠近,只会将你逼得更远,所以,我一直在等,等着你放下心结,等着你靠近我,只是现在看来......”说罢,又换做一副受了伤的神情,自嘲起来,“看来我还是做得不够好,才无法让你信任我,甚至让你误以为,我喜欢你,会是一种负担。”
顾晨越说越上火,紧咬着后槽牙,他是有多大的耐性,才忍住没有向蓝泽发火的啊!
能把自己逼到这份儿上的人,恐怕也只有蓝泽了吧。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蓝泽不允许顾晨这样说自己,他的心也好似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千错万错,都不是顾晨的错啊!明明是这个人带自己走向光明的,挣扎着从人怀中爬起,拼命解释道,“是......是我太懦弱了,现在的一切都太过美好了,让我总以为是在做梦,我真的好害怕,害怕总有一天梦回醒......”
蓝泽忽然很懊悔,为什么他能再多信任顾晨一些。
可这个人太过耀眼了,他怕自己承受不起,更害怕会给顾晨遭来不幸。
“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了,或许你永远也无法想象我有多害怕,我到现在都时常想,从小到大,我都有一直好好生活,宽厚待人,尊老爱幼,好好学习,遵纪守法,从来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为什么,老天却偏偏要让我经历这些,我那时只有十三岁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豆大的泪珠如雨一般落下,积压了太久的情绪也如决堤的洪流般喷涌而出,蓝泽靠在顾晨怀里,尽情宣泄着,宣泄着对人性的不满,对生活的不满,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清楚,却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得到答案。
看着嚎啕大哭的蓝泽,顾晨心疼坏了,一瞬间,什么怨气也没了。
轻抚着蓝泽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蓝泽,不要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不是来到了你的身边吗?为什么,你总是抓着过去不放呢?”
是啊,为什么我一直窝囊的执着于无法挽回的过去呢?
明明我也很想抓住此时伸向我的手啊!
这么好的一个人,在我面前,我却不懂得珍惜。
“唔嗯......嗯......对不起。”蓝泽抽泣着抹了把眼泪,手指间变得黏糊糊的,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在人面前哭,以前,他都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噗嗤。”看着蓝泽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顾晨一下子乐了,连忙掏出纸巾,替他把沾着鼻涕的手擦拭干净。恍惚间,蓝泽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小时候的画面,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轻轻拍着他的脑袋,用着与顾晨相同的口吻,安慰自己道:“不要哭啦!男孩子是不能哭的哦!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男孩的眼角下有一颗痣,又是他,蓝泽震惊的看向顾晨。
这难道是......巧合吗......
“蓝泽,蓝泽你还好吗?”见蓝泽神情恍惚,顾晨以为他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哈哈,我没事啦。”蓝泽擦干眼泪,给了顾晨一个安心的笑容,兴许是刚才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心情舒畅了许多,又满怀歉意道,“但是,我还是想要和你说声抱歉,刚才......刚才没有克制住,对着你乱发了一通脾气,没......没有吓着你吧。”
蓝泽刚哭过,鼻头还有些红红的,顾晨看了,真忍不住想要上去捏一捏。
“这有什么?你把我想得也心胸太狭隘了吧!”顾晨全然不在意,贴上蓝泽修长的指腹,轻轻吻了上去,像刻上印记般,“不是有句话叫,人们总喜欢把最差的脾气和最坏的一面留给了亲近的人,我想,这也算是证明了你对我的信任,对吗?”
“嗯......是这样没错啦!但这样显得我太不懂事,太无理取闹的。”顾晨的唇湿湿的,带着些温热,蓝泽瑟缩了一下,不禁垂下了眼帘,害羞道,“可这样,显得我太不懂事,太无理取闹了。”
这才发现,原来顾晨还在介意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傻话。
嗯......要不选个合适的时候,也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吧,蓝泽悄悄打定了主意,也决心主动一次,反正现在,在顾晨面前,他也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
或许,真正的关系就是能够在彼此面前毫无保留,坦诚相待吧,蓝泽想。
“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前我是不爱哭的,怎么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总哭呢!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都不像我自己了!”
蓝泽撇撇嘴,面上责怪,心中却偷笑不止。
“这还不简单!因为我会给你糖吃啊!”顾晨听着,眸子又柔和了几分。
“不过......蓝泽,你的性子太柔了也不好。”气氛正好时,顾晨忽然面色一沉,看向蓝泽,“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他们都对你动手了,你居然还在那儿傻傻站着,也不知道躲,万一我来晚了一步,他们把你打伤了怎么办?”
想起方才赶到时,魏宁正朝蓝泽挥拳的一幕,他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直到现在,后背都还在冒冷汗。
“我才没打算妥协呢!我也没那么软弱!”蓝泽顶着一张倔强的小脸,对顾晨硬气着说道,“其实......其实,我是特意找了个有监控的地方,打算过会儿拿着这些证据去报警,让警察叔叔抓他们,哼哼~”
“哎哟,这么说,我还要表扬你呢!”
顾晨弹了一下蓝泽的脑瓜崩,看在人没事的份上,便任由他编去了。
“可下次,你要记住了,再遇上事时,要往人多的地方跑,或者是往我身边跑,别再一个人偷溜出去不见了,明白了吗?害得我担心的要命。”
“哎哟,知道啦,我下次不这么做了还不行吗?”蓝泽嘟囔着,顾晨这一下也太用力了吧!摸着发痛的额头,像个乖乖认错的小孩,“其实,我刚刚逃跑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不想让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不想被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不想被你讨厌,所以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逃了。”
“我害怕你们遇见,因为......因为我能猜想得到,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我有多不堪,本来......本来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打算将过去发生的事说给你听,结果......”
结果,还是已最糟糕的方式,不,是比想象的更差!
但幸好,结局不坏。
“没关系的,你受的那些委屈,我会帮你一一讨回来!”
顾晨给了蓝泽一个宽慰的眼神。
只是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今天的事或许还没完呢,那两个人明显对蓝泽还是怀恨在心,特别是那个叫魏宁的,不是什么善茬,被自己揍了一顿,害他丢了面,肯定以后会想着法的还回来。
顾晨到没有多担心自己,只是......
啧!真是苍蝇啊!没完没了的,顾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今后他得多留心了。
“不用,这样......就够了。”
蓝泽早已厌倦了无休无止的争斗。
此刻,他像只听话的小猫似的,静静依偎在顾晨怀里,目光如水。
只是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
蓝泽几乎贪婪的索取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蓝泽疑惑的抬起头,却看见顾晨正委屈巴巴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蓝泽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我只是在想刚刚某人说的,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会……在逗我开心吧?"顾晨抿起嘴,语气像极了一个向丈夫讨要名分的小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