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宗主。”徐鹤卿面不改色恭敬答道,“此事仅合欢宗主与晚辈知晓,花榭……一概不知,他实则也并非妖修。”
“诶?”洛云晚听得惊了一下。
不光她如此,玉无涯也挑了挑眉,笑意更深:“这倒是奇了,莫非是妖灵?半妖?可尽管你说与老夫听了,又该如何向这仙门解释呢?”
洛云晚默然,她知道如今的仙门修士对妖修极为排斥,再加花榭本就名声不好,恐怕更生是非。
虽然邬清回在擂台上吐露咒言效果时因长老的隔绝屏障,并未让看台的一众修士听见,可如今与他结了仇怨,对方自是不可能替花榭守口如瓶;而且这丹阁中人来人往,若是被懂行的修士瞧见了,估计也要另生冲突。
这该如何……
“咚!”
突然的一声重响打断了洛云晚的思绪,她眸子一颤——
视线里冷硬的地板上忽地映来一道墨色的衣摆。
——徐鹤卿一言不发便朝玉无涯跪下。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束发的玉冠微微倾斜,留一缕碎发垂在额前,衣领也略有凌乱地散开,但神情却坚毅而严肃。
“求玉宗主开恩。”他垂眼行礼,恭敬道,“请让晚辈带师弟离开丹阁。”
廊外山风阵阵,吹拂过他飞扬的碎发。有发丝掠过脸颊,徐鹤卿也仍旧跪直身子不曾拂去。
玉无涯垂眼,片刻后摇头轻笑一声,摸着长须道:“老夫可受不起这等大礼。若是你带花榭走了,这解咒的药材可得自己去寻了。”
徐鹤卿震声:“晚辈明白。”
“……”玉无涯沉默半晌,突然衣袖一拂,转身往丹阁走去,轻描淡写道,“与我来罢。但愿老夫今日的决定不会留下祸事。”
“多谢玉宗主!”徐鹤卿胸口起伏站起身感激道。
“你这孩子性子倒全然不像你师尊。”玉无涯枯瘦的手臂一挥示意他跟上,又扭头指了指鬼鬼祟祟的洛云晚,虚空点点她的脑门,“洛云晚不许跟过来。”
洛云晚踮起的脚尖一顿:“……”
知道了!
她以前年纪小时去丹宗蹭课也这样,小老头的知识产权保护做得倒挺强!
……当然最后还是在她委屈得眼泪汪汪的时候放她进去听了就是。
……
等洛云晚在夜里终于偷摸到花榭的仙居门前时,徐鹤卿刚刚从这屋里出来。
松涛翻涌,夜幕沉沉,山间归雁的鸣啼在仙居外显得遥远不及。二人“砰”地在门前相撞。
看清来人模样,徐鹤卿捂着胸口,一向死气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震惊,不问她来这干嘛,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洛云晚揉着额头也装作冷淡:“我自有我的手段。”
……好吧,其实就是她在仙居酒店里一个一个逮着人问出来的。
“你不该来找他,”徐鹤卿冷声道,“他不愿你受牵连,也不愿见你。”
“花榭是我的好友。”洛云晚仰头直直与他对视,“今日事发突然,也不知后续情况……我担心他。”
“呵。”徐鹤卿少见的嘴角略微勾起,不像笑意倒像嘲讽,“无情道也好意思称什么‘好友’。”
洛云晚一愣,正想着眼前人是不是之前被无情道修士伤过才这么嘴毒,没想徐鹤卿却冷冷从她身侧擦过。
正擦肩时,他略略低头,凑她耳边冰冷道:“不要伤了他的感情。”
老丈人吗你是!这奇怪的既视感!
她吓得一转头,却只见徐鹤卿背过身那从容步伐下飘飘的墨黑衣摆。
……
“师兄怎的又来?”花榭澈澈的尾音有些轻,“不是告知你了吗,我不愿……”
他抬眼一愣,话音生生止在唇齿间,水色的桃花眼眨了眨,又呆滞了。
“是我,小少爷不满意?”洛云晚带上门,快步走近,见他纤白的脖颈被缠上好些圈裹伤布,又问,“如今好些了吗?”
花榭眼瞳颤了颤,别过头去,高高的马尾随着他的举动而飘扬,只是咬唇,声音极其轻:“你怎么来了……”
她下午头发散了一直懒得扎,花榭却因上药而缠起了高马尾,倒像是二人互换了发型。
花榭的面容极为明艳动人,任何发型与他都是极为相配的。今夜扎了高马尾反倒更显出五官的贵气精致,鬓边与她之前一样轻垂着两缕发丝,看着飘扬又乖顺;碎发柔柔垂在额前,遮住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的脸色因中咒而苍白了些,唇瓣倒是恢复了血色,如今被他咬得看上去更加红润。如水的眸子微垂着,略有红霞飞染双颊耳畔,似羞似嗔。
怎的这般漂亮。
洛云晚心神一愣,忙拉回纷飞的思绪,走近他的床边,垂头道:“让我看看,还疼么?”
走近后他身边缭绕的香气也一并进入了她的鼻子,依旧是桃花香,清浅宜人。
花榭偏了偏头,开口却是极为轻声的推拒:“别……”
“好生养伤,”洛云晚望着他道,“这些天我常来看你,有事一定要与我说。”
她抬手正将触及他仰起的下颌,花榭却忽地转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指尖的温度,灼热而滚烫的。
“你不该与我撇清关系才对么?”他从床边仰起头,潋滟眼眸氤氲着她的模样,又蹙眉轻声骂,“为何要一味凑上来,笨蛋。”
不该,不该。一个个都对她说不该,似乎人人都比她更会做人,更会替她作出决定。
她愿意来找他,愿意承认与他的关系,怎的就遭世人批判不成。
洛云晚眼神沉了沉,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胸前,显得眼瞳更加深黑,只是淡淡道:“我不忍见你一人受苦。”
花榭眼瞳一怔,潋滟眸子忽地滑落一滴水光,又慌忙摇头将水色抖落,唇瓣微张:“你究竟修的什么无情道啊……怎的这也不忍,那也放不下。”
又是无情道。
莫非真有人能放得下自己的感情?
反正她不行。
洛云晚听见这话便心生烦闷,她早就不愿再假装修炼这玩意儿了,干脆坦白说了算了!
这般想着,她直直望向花榭,开口便说:“其实我根本没修……”
话音未落,床上那人却忽然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得俯身,脸颊满是绯色,仰起脑袋便吻上了她微张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