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早上看到了江亦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上班时我格外开心,一点也不觉得累,甚至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干活的动作比平时都要利落几分,心里莫名的开心,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连赵婶都忍不住好奇:“赵弟,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给婶子也说说。”
“没有。”我低头掩饰发烫的脸颊,“今天上班,开心。”
“是吗?”赵婶笑着抓了抓头发,“嘴真甜,婶子见到你也开心。”
只有我知道,不是上班开心,是因为江亦所以才开心。早上干活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此刻已经忙完就差吃饭了,却觉得时间一下变慢了。
我想快点吃完饭,想拿出手机看到江亦,想马上听到他的声音。我甚至想不吃饭直接出去,又怕赵婶起疑。
我隔着衣料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江亦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句晚安,那句想你。
吃完饭,我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赵婶,我出去逛逛。”
“好。”
我手放在口袋里握着手机,快步往广场走去,彻底离开福满酒家的视线,才掏出手机。果然,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条微信消息,全部都是江亦发来的。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解锁成功。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的:【吃饭了吗?现在还忙吗?】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轻颤:【刚吃完,现在休息呢。】发出去后又觉得太过简短,咬着下唇补充道:【你呢?在干嘛?】
我盯着屏幕,脚步开始放慢,在想要不要给江亦发视频,下一秒,黑了一度的屏幕再次亮起,江亦的视频打了过来。
手机虽然是静音,但看到视频邀请时,我还是被吓了一跳,紧握着手机小跑了几步,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在附近后,我理了理刘海,又拉了拉衣服下摆。屏幕上映出我泛红的脸颊,我做了个深呼吸才按下接听键。
“赵弟!”江亦的脸突然填满整个屏幕,他好像凑得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未修剪过的眉毛旁的那颗不起眼的小痣。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距离的问题,急忙将手机拿远了一点,耳尖却悄悄红了。
“你在干嘛呢?吃过饭了吗?”他的声音比早晨更清晰,却带着一丝紧张。
“吃过了。”我靠在广场的椅背上,风呼呼地吹过耳旁,“你呢?在干嘛?”
“我在收拾行李呢。”他将镜头转向身后,展示着干净整洁的卧室。书桌上摊开着几本专业书,床上堆着几件叠得不太整齐的衣服。镜头扫过床头柜时,我猛地睁大眼睛,那里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高三那年,我和他拍的合照。
“那照片……”我下意识喊出声。
江亦的镜头顿住了,然后慢慢移回相框,将它拿起,画面里出现他半张带着羞涩笑意的脸。
“我特意洗出来的。”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准备带去学校。”
相片里的我们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靠的很近。
“上次回去应该多拍几张的。”江亦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高中时他解不开数学题的样子,“我一紧张就给忘了。”他看着我。
我的脸颊烫得厉害,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
江亦坐在床上,眼睛亮了起来,“下次回来我们多拍点。”他急切地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急切,不好意思地补充,“如果你也想拍的话。”
我看着他,咬了咬下唇内壁,轻应了一声,“好,下次回来拍。”声音细如蚊呐,却足够让他听见。
江亦愣了一秒,像是得到什么默许,眼睛倏地弯成了月牙。整个人突然站起来,在房间走了两步,来到书桌前坐下。
“到时候如果你有空,我们来市里玩,多拍点,都可以上传到扣扣空间。”他声音突然抬高,脸上满是喜悦。
我感觉耳尖有点发烫,手指摩挲着手机背面,羞涩的说了句:“好啊。”
那时的我们是开心的,江亦想努力带我出去,我则沉淀在短暂的幸福里。
江亦想带我逃离那座困住我的高塔,而我蜷缩在阴影里,仰望着他伸来的手,把他当成唯一能救我出去的骑士。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等待解救的公主,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却忘了自己也有推开塔窗的力气。
直到骑士下落不明,我才明白我根本不是公主,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我推开塔窗纵身一跃逃了出去。
后来才明白,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高塔,而是我的懦弱和胆小。我一边想着逃离,又一边安于现状的生活,若不是突然其来的结婚,我想我肯定还待在高塔里等待我的骑士。
江亦在屏幕里喋喋不休,我看着他的样子,手无意识的摸了摸屏幕,好像能透过屏幕感受到他的温度。
我们聊了很多琐事,大学的课程,北川的天气和风景还有高中同学的近况,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
“我得回去上班了……”我小声说,却舍不得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我想,如果有一台机器,让我们每次视频时,时间都过的慢一点该有多好。
江亦的脸凑近屏幕,我能看到他清澈的瞳孔里映着小小的我:“好,你先挂。”
我咬了咬下唇内壁,手紧握着手机,犹豫了半天,“你挂吧。”
他摇摇头,嘴角挂着温柔的笑:“你挂,我想看着你。”
这句话让我心跳漏了一拍,我轻“嗯”了声,指尖悬在挂断键上,迟迟不舍落下。江亦静静地等着,目光专注得仿佛要把我的样子刻进脑海。
“晚上下班可以打给我吗?”他突然说,“我想你想我了就打给我,随时随地,任何时候,哪怕是凌晨。
心跳停了一秒,随即突然加快,他突如其来地情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轻“嗯”了声,红着脸按下了结束键。屏幕黑掉的前一秒,我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却来不及听清了。
下一秒,他的语音发了过来:“我等你。”
我连着播放了好几遍,才清了清嗓子,按住屏幕回复:“好。”我将手机贴在胸口,心里暖暖的。
回到福满酒家上班时,我脑子里都是江亦,隔几个小时就偷跑到厕所去回他的消息。晚上下班,我收拾完卫生连晚饭都没吃就穿好衣服准备走了。
赵婶看着我,又问了一句:“赵弟你真不吃啊?”
“嗯,我不饿。”我点头,“我先回去了赵婶。”
走出福满酒家,冷风立刻灌进我的领口,我缩了缩脖子,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了拉,随后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麻利的解锁,点开微信,打开对话框,指尖在视频通话的按钮上悬停了一秒才按下去。
心跳骤然加快,我在想江亦睡了吗?我是不是应该先给他发个信息,这样会打扰到他吗?
“下班啦?”视频很快接通,江亦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柔和地勾勒着他的轮廓。他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亮了起来,就像星星掉入了眼中。
“嗯,刚下班。”我压低声音回答,尽管周围根本没有人。寒风扑面而来,我不得不把手机贴近耳边,生怕错过一句什么。
许是听到了风声,许是我将手机贴近耳边的动作暴露了什么,江亦皱了皱眉,“晚上应该很冷,冻手吗?要不等你回家我们再打?”
“不冷,我穿的很厚!”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想看着他,如果可以,我想每天都听他讲话,看着他。我一边走一边盯着屏幕,实际上手指已经冻得发红。
“到家了吗?”当我站在家门口犹豫时,江亦问道。
“到了。”我站在门口的树下,盯着紧关的院门,想看会江亦再进去。这个点爸妈肯定还没睡,我如果现在进去就不能在看着江亦和他这么自在地说话了。
“快进屋,外面多冷。”江亦催促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疼,顿了一秒又说道,“等你洗漱完,我们打电话。”
北方的冬天很冷,更何况是晚上,还刮着大风,风向刀子似的从领口,袖口钻进,在皮肤上划拉。我舍不得挂断,盯着屏幕想再看江亦一会,直到江亦又催促了一次,我才不情愿地按下结束键。
推门走进院子,客厅灯还开着,我快步从客厅窗口经过,看见爸妈在看电视,丝毫没有理会我。
快速洗漱完,我回到房间,将门关好,关了灯后,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江亦打去了电话。
我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等待音我变得兴奋起来。电话很快被接通,江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很温柔,“今天累吗?”
“不累。”一点也不累。我侧躺着,手机夹在枕头和耳朵中间,将被子紧紧抱住。
“赵弟!”江亦突然叫我。
“嗯?怎么了?”
“没事,就想叫叫你。”江亦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声,“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我用被子捂住脸,只露出眼睛,明明知道隔着屏幕,却还是羞得不行。
我们聊着各自的一天,江亦说他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他收拾了房间,给室友带了很多这边的零食。我说明天镇上李叔家的儿子要订婚,要在福满酒家待客,估计要很忙。话题跳跃着,从他给室友带零食到说起宿舍六个人,他排老四,除了老三,老六没对象,其他人都是异地恋。从福满酒家要待客聊到还是联系不到邵婷婷。
突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我浑身一僵,迅速把手机塞进被子里,假装睡觉。确定没人过来,才长舒一口气,重新拿出手机。
“喂?赵弟?能听到吗?”刚把电话放在耳边,江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能,能听到。”
“刚刚突然没声音了,估计是镇上网不好。”江亦说。
“可、可能是。”我咬着唇,一点也不想告诉他,我是因为听见院子里有声音,怕被爸妈发现,把手机藏起来了。
这样的惊险后来几乎每晚都会发生。江亦也渐渐习惯了我在通话时的突然沉默,习惯了我突然压低声音,习惯了在每一个可能的危险信号出现时我不说一句,迅速挂断电话,在确认危险解除时,再重新拨打过去。他从来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挂断,却总是在电话接通时接着挂断前的话题继续。
我们每天都煲电话粥,聊到很晚,聊到说要挂断时,难舍难分,最后还要腻歪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