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我看了眼对面低着头的俞艳,撒谎道。
挂断电话后,我小心翼翼地问:“吵架了?”
“要分手了。”俞艳突然抬头,泛红的眼眶里蓄着泪,“这样耗着,真没意思。”
我未听懂俞艳的话,愣愣地看着她。
“迟早要分的。”俞艳抬看着我,红着眼笑了笑,声音很轻。
那天,俞艳突然跟我聊起了她的爱情。她和包思齐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起初大家都看好另外两个人,拼命撮合那对,没想到最后走到一起的却是他们俩。
“二十岁认识他,二十一岁在一起,今年都二十七了。”俞艳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黄金素圈戒指,声音很轻,“六年了。”
包思齐比她大三岁,家境优渥,有个远嫁美国的姐姐。他父亲在政府单位工作,临近退休,一直想让儿子回老家。“说是要给他安排工作,其实就是想让包思齐回去……”俞艳苦笑着摇头。
“其实早就该分手的。”这句话她说得特别平静。
我有些诧异。明明每次聚会,包思齐看俞艳的眼神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结婚的话题也提过无数次。私下里想必更是说过千百遍“嫁给我”这样的话。
“我们不可能结婚的。”俞艳的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戒指,“他不是本地人,家里催着他回去。我也不可能离开重都跟他走,所以……”她顿了顿,“分手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重都人骨子里的就是有一种别人都比不上我的骄傲。
我忍不住反驳:“两个人相爱,距离算什么?要么他留下,要么你跟他回去不就行了?”
俞艳忽然笑了,眼神却黯淡下来:“我不会离开重都的。这几年我们一起创业,钱没赚到多少,他爸妈希望他早点回去,三十了,想让他结婚,他老家有个青梅竹马,他妈妈和那女孩妈妈是朋友,两家关系很好,而且那女生也喜欢他,他妈想让他回去和那个女孩结婚。”
我愣了,“可他是爱你的啊!”我急急地说,“他肯定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那女孩经常给他发消息,还买衣服寄给他……”俞艳的声音越来越轻,“都是他喜欢的款式,虽然他从没拆开过……”她叹了口气,“她爸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如果不结婚彼此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你们不打算结婚吗?”我忍不住问道。在我看来,他们明明深爱着彼此,每次争吵后包思齐都会耐心哄她,当朋友问起时也总是坚定地说要娶俞艳。只要俞艳点头,他随时都准备着操办婚礼。可奇怪的是,他说想结婚,俞艳却始终不答应。
俞艳在包思齐面前总是格外的挑食,和我们聚会时,每次都是,包思齐就那样宠溺地看着她,有次甚至忘了我的存在,揉着她的头发说:“以后孩子可不能像你这么挑食……不过要是生个像你的闺女就太好了,我最喜欢女儿了。”
“拿什么结婚?”俞艳突然打断我的思绪,“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他父母要他回老家,而我不可能离开重都。”她顿了顿,“而且我也答应他爸了,会让他回去的。”
“就不能有人让步吗?这么多年的感情……”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俞艳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那包思齐怎么说?他也想回去吗?你们没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想让他回去,他死活不同意。”俞艳苦笑,“他想留在这里。”
“这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俞艳叹了口气,“他留在这里能有什么发展?我什么都帮不上。回去才有好工作,还能陪父母。人总要往高处走,这两年生意难做,我帮不了他什么……”
“但你们彼此相爱,可以一起努力啊!”
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浪漫幻想,觉得只要相爱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毕竟包思齐那么爱俞艳。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他对我的爱,但爱不等于生活。”俞艳轻声说,“我不想将来争吵时听到‘我是为了你才留着这里的’我不想让他为我牺牲什么,就像我永远不会离开重都一样,因为我父母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那时的我,对爱情有着近乎虔诚的幻想,虽然连一场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却固执地认为真爱就该是毫无保留的献祭,只要能每天见到那个人,世界就是圆满的。
“如果他回去了,你们不就结束了吗?”我忍不住问,“你舍得?”
俞艳的睫毛轻轻颤动:“迟早的事,距离够远,时间够久,再加上他那边等着的人…….慢慢就淡了。”
“可他不想走,你们明明可以……”
“我想让他回去。”俞艳突然打断我,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爸说得对,我们不会有结果,继续耗着,不过是互相耽误。”
那晚俞艳说了很多,她说包思齐执意不走,她甚至想买安眠药让他睡着,再让他表弟开车送回老家。我始终无法理解,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非要分开?
一周后,俞艳告诉我包思齐愿意回去了。她说他们长谈了一次,把所有话都摊开说透了,他虽然同意回去,但拒绝分手,说会常回来看她。
“这不是很好吗?”我试图从她眼里找出喜悦,“你们还能继续……”
“不一样了。”俞艳摇头,“他回去家里就会给他张罗婚事,遗忘……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可能!包思齐肯定不会同意的,青梅竹马怎么了?如果包思齐喜欢她,早就和她处对象了……”
“他们睡过了。”俞艳突然说。
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女生加了我的微信,说两个月前,她想他了,给他发信息他不理她,她就连夜开车来重都找他……”俞艳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那晚他们住在一起。”
“假的吧!她肯定在骗你!”
“包思齐也说他们没什么,他不想理她,但是他妈妈打电话来让他照顾她一下,他就把她接回家了,他们只是住在一个房间,什么都没做。”俞艳苦笑,“你信吗?”
我哑然,包思齐确实很爱她,爱她入骨,可此刻我竟说不出辩白的话。
俞艳告诉我,包思齐跪在她面前哀求原谅,说和那个女生真的没什么,可以和她当面对质,发誓他们之间从未越界。可她只是摇头,说她不想去深究了。
包思齐离开那天,俞艳来店里找我。电脑正好播放孙燕姿的《开始懂了》。她倚着墙坐下,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我竟然没有掉头,最残忍那一刻,静静看你走,一点都不像我……”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原来人会变得温柔,是彻底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