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整整三日,羽昆未和季说过一句话。季也自知过错,不敢多言,只是每日勤快生火做饭,下水捞鱼。羽昆面色不虞,袖手旁观,季不敢有丝毫怨言。又过了几日,羽昆才渐渐气消。
又一日。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满身大汗的钻出来,看到面前出现两条溪流。一条是他们循着走的那条,另一条便是旁边山谷里蜿蜒流出的一条小溪。两条汇聚成一股,便是他们一直上溯的这条溪流。他们两人走到溪水汇聚处,停下来喝水休息。
羽昆看着那山谷,山谷里面森林茂密,草木丰美。成片的宽叶长杆野草随风低伏,配合着树梢发出隆隆声。羽昆有些喜欢这番景象,便提议走进去看看。季无有不可。两人歇息过一阵,便将行礼放在大石上,轻身走了进去。
季走在前面,以长矛四下梭巡击打,以吓退蛇蚁毒虫。羽昆跟在后面四下张望,连声赞叹。山谷左面是一个缓坡,坡上树木森森,竟不见一丝阳光透入。羽昆提议走到坡上去瞭望一番,然后便往回走。两人于是朝坡上爬。
行至不到半坡,季忽然感觉后脖颈一凉,汗毛直立。他心中一凛,立即拉着羽昆停下,并伏低身体。羽昆不明所以,正要问原因,季回望她一眼。这一眼的含义太明显,一看到他的眼神,羽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之将身体伏得更低,紧紧闭上了嘴巴,并放缓了呼吸。
季双目如电,梭巡着林中动静。林中依旧黑黢黢一片,树梢顶端如波浪一般成片起伏摇摆。季一咬牙,摆手示意羽昆先退走。羽昆明白他的意思,却忍不住凑到他耳旁,低声问道:“我走了,那你呢?”
季一顿,随即也以极低的声音道:“你先走,我断后。别再多说了,快走!”
此时羽昆心中满是后悔,后悔不该多事要进这山谷。但此刻后悔也没用,她咬咬牙,轻轻地往后退,退开一定距离,旋即转身敏捷地往山下奔去。耳边都是风,她来不及回头看,只顾着往山谷外跑。速度太快,胸腔里心脏只觉快要爆裂。她大步跑到山谷外放东西的石头旁,飞快将她的弓箭拿在手上,又脚步不停转身往山谷跑去。刚进山谷,便见季风一般矫健地从坡上跑下来。及至她的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山谷外跑去。
两人提着行李踩过溪流脚步不停逃命。跑了几里后,他们的速度慢下来,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一路跑跑走走,直奔到十里开外才渐渐停下来。羽昆倚靠在树上,喉咙如撕裂一般,吸口气都痛苦不堪。季略比她好一些,也是呼呼直喘气。罐里的水早已啷当干净。季重新打了一罐水来,倒了一碗给羽昆,羽昆摇摇手。季便自己喝过,然后张罗着生火煮饭。
羽昆瘫坐在树根下。季忙活着,眼看锅里翻起了水花,他拿着长矛要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野物,羽昆犹自心有余悸,朝他直摆手,让他不要去。
二人便吃了一顿光饭。一顿饭吃完,羽昆才算恢复了点力气。季收拾好了,也在羽昆旁边坐下。虽吃过了饭,那刚才那番惊吓奔跑让人耗尽气力,不觉将头靠在了树上。
“早知道还会遇到猛兽,我就不走这条路了。”羽昆喃喃自语道。
季听得不太清楚,转头看了羽昆一眼:“吓到了?”
羽昆“嗯”了一声:“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抱头鼠窜。”
季有些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和羽昆一起笑起来。
“那林子里到底是什么?”羽昆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一只猛兽。”
“你怎么感觉到的?”
季脸上有些不可抑制地神气:“就这么感觉到的。我们打猎就是靠这种感觉来分辨危险。”说完他忍不住又道:“其实上次,我是好几天没吃饭,又淋了雨,才会让你偷袭得手。”
羽昆原本听得挺认真,心里还在琢磨那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听到季后面的话。她笑了一声。忽然,飞快地,她翻身而起,一手兜住季的脑袋,另一只手上已抵近了季的太阳穴。
尖锐地,冰凉地,熟悉地触感。
“现在呢?你还那么认为吗?”羽昆在季的耳边如此问道。
季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了她一眼:她此刻箍住他的手如此虚浮无力,他若真要反抗,羽昆不一定能占到上风。
羽昆也明白这一点,她哼了一声,收了家伙,继续靠回树上,闭上了眼睛。
也许老天也体恤他们今天担惊受怕又长途奔劳,难得地没有招风聚雨。树荫下,两人醒过来时,正是漫天红霞。一场长梦乍醒,人懒懒不想动,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天空红云流转。忽然羽昆手指着天上一处,道:“你看那里,像不像一处高台?台上没准有人正看着我们。”
季顺着她的手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羽昆指了一时放下了手。季还在问是哪里,羽昆没好气地道:“不用看了,都让风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