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情绪激动的男人更炸了,拎着松子的后脖领把他拽下去,松子“嗳,嗳”地喊了两声,也气,“你拽我干嘛呀!你撒手!我哪里听墙角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本来就在这院子里,论起先来后到,你才是在我地盘上说闲话呢。”
“你!……”那人被另一个拽了一把,喉咙口噎了噎,目光绕过松子看到堂屋门正在打开,他哑了。
对方哑了,松子就得蹬鼻子上脸了,他整理整理衣领,扶好崴了的那条腿,像个狐假虎威的小人,“我怎么啦,我就是让你知道,背后说人坏话是要遭报应的。”
“……”
松子叭叭叭地像个老先生,用一种不成器的眼神看他俩:“昨晚多危急啊,若是个个都像你们这样想,还能防得住吗,这寨子早不攻自破了,景……呃,大当家废了心思设了套子,一石二鸟,哦不,三鸟的好事都做成了,你们反倒背地里嚼舌头,我听说土匪头上最重的就是义这个字,你们有吗,咦,哪呢,我看着你那头顶比我都干净呢。”
“我……”
“你什么你!”松子越说越来劲,脖子一梗,凶巴巴地说,“不服气吗!不服气也没用。谁让你说人坏话啦,谁让你说他,谁让你说他,谁让你说……”
“……闭嘴。”
这回声音是从身后传过来的,松子呆住,扭头时怀疑听到了自己脖颈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看到景历黑着脸站在他背后,露出了一个谄媚又尴尬的笑容。
…………
松子对景历最后的记忆就是树洞里那个谋杀式的拥抱。
好吧,能不能称为拥抱还得两说,因为他后来仔细回想了那个姿势,越想越觉得可能是景历为了方便把他从树洞里捞出来,才揽住他肩膀。
那后来埋在我颈部的如释重负的气息呢?
在我肩膀后背钳得死紧的手臂呢?
唉。松子其实搞不懂景历。
因为他被抱太紧,导致呼吸困难,先前又经历了惊险逃亡和坠落山坡,没多会儿就昏过去了,直到早上醒过来两个人也没有再见面,听说他是被扛回来的,大当家把他撂在床上之后拎着刀又出去了,俩人再撞眼就是在刚才的廊角下。
“咳……”松子清了清嗓子,“昨夜的动乱都平息了吗?”
景历烦躁地翻着人头册,站在桌前,提笔随便划拉了几下:“您问我呢?”
松子:“……”
景历:“您且稍等吧,这边忙着,一会儿大夫来看了您的断脚,我再给您做个简报。”
这个人不好好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松子闷闷地转身,支着单腿,笨拙地跳到他的床边,景历放下笔,看到和尚蔫了吧唧地在那发呆,天光很淡,白云拖着尾巴从屋脊滑过去,那淡淡的阴影就罩上和尚,又缓慢溜走,和尚一动不动,神情有点茫然。
-上次你态度不好。
-那些事情就算了。
这两句挺好,符合景历的身份和一贯的态度。
-日后要记得反省,长了张嘴就别说难听话。
这句也还行。
-不反省也不能再犯。
???不反省能行吗,就和尚这时不时就炸毛的驴脾气,睡不上觉就要把人气死的死态度,浪出汁的作派,不改能把他折腾死。
昏了头了。
景历用力捻着手指头,皱眉陷入沉思,他其实意识到了,好像他的原则在和尚这里不起作用的。为什么呢?因为他特别想在和尚这里找回男人的雄风?因为他特别想证明自己还很行?
所以这就等同于交了个把柄到和尚手中吧。
但为什么是和尚呢。
因为和尚特别会气人?
因为和尚蠢得触目惊心?
还是因为和尚会给他送一篮筐的破烂,会哼哼嗯嗯地说这里更舒服,还会明明很胆小却又拖着残腿给他撑腰?
景历锁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门一响,有人不敲门就进来了。
两个发着呆的人齐齐回头。
景赫挎着个大布兜,在两双呆鹅眼下也愣住了,笑,“哟,千想万想,没想到嫂子是个别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