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啊——拳头猛地对着她的眼睛,一下、一下、又一下。
张开你的嘴巴,说话!
不要装哑巴!
不要扮聋子!
“哈哈哈哈哈……”她的肩膀突然抖起来,胸腔顶上的气带出血沫子,紧接着整个身体像山崩似的颤抖,“我呸!”
满嘴的血喷在霍蒙天的脸上。
她说话了。她本来就该向自己道歉,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张妩应该跪下来,为她曾经犯下的错歇斯底里、磕破脑袋。
可张妩没有。张妩抓着他的衣领,目眦欲裂,穷凶极恶的模样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有本事就杀了我!”
“霍蒙天,有本事杀了我!”
“你敢吗?”张妩撑开夸张的笑,她满嘴是血,血丝黏在上下门牙,笑起来极其可怖,“你敢杀你老娘我吗?”
“烂东西!贱骨头!没用的狗杂种!”
她又骂他是没种的畜生。她就是和那些人一样,看不起他!
冰霰砸在她一张一合的血口中,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她拖到院子里的,霍蒙天竟然全无印象。
“父亲!”那个声音突然打断他,被冰霰砸地颤抖的伞丢出去,霍问青冲向被霍蒙天提着的、坐在雨雪中的张妩。
“父亲莫不是没睡醒昏了头!”
他的拳头上是血。张妩满脸都糊了血,她嘴里一股一股冒出来的血,散发着热气。
我清醒——我很清醒!
对着张妩含血的笑,连醒目的猩红都是对他的讽刺,笑他是没种的东西。
霍问青拦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推开,她转身要扶张妩,结果却被霍蒙天抓着手臂掀翻倒地。
如果她能像霍问叙、或者像易无病那样学武,就不会如此无助。霍问青不止一次这样怨恨自己。
霍问青还是执着地压在张妩身上,隔开霍蒙天的暴力行径。
啪!
霍蒙天耐心告罄,提起霍问青狠狠扇她一巴掌,霍问青被他一掌几乎掀翻在地,整个人趴在水洼中。
霍蒙天陡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麻木刺痛的手颤抖着。霍问青转过头看向他,嘴角缓慢淌出血。
霍问青还是执拗地挡在张妩面前。
“我不需要你可怜!”张妩一把推开霍问青,有恃无恐地挑衅霍蒙天,她不怕死。“有本事就杀了我!”
没种的畜生!那双眼睛就是这么骂他的,肆无忌惮在他的五脏六腑纵火,余怒再次熊熊燃烧。
两个人对峙他。
霍蒙天好似落了下风。
霍蒙天后退两步,转身走进黑暗的房间。霍问青不明所以,但张妩知道,他去拿剑,他要动真格。
“活该啊,好妹妹呐,谁让你喜欢多管闲事。”清亮的男声追着霍蒙天的影子,悠悠到来。
没人理他。
嘭当!霍蒙天撞门而出,他和阴翳的黑夜融为一体,只有手上的剑令人瞳孔骤缩,周身的愤怒让人心惊胆战。
冰霰敲着剑刃,争争而响。
雨雪夜,雷鸣、电闪齐奏,拉扯着恐惧如潮水般劈头盖脸覆盖思绪,心脏向上顶着,要跳出去!
张妩再次推翻执着固守她的霍问青。
电光火石间,冷光一闪。
嗡——
弯刀出鞘。
雨点冰霰急急拍着刀面。
争——
淬火的刀剑撞在一起,两相挤压摩擦,似要擦出火星子,将这寒夜烧得滚烫。
滋啦声磨得牙根发酸,刺得双耳针扎似的痛。
易无病刀面一翻,挑开霍蒙天的剑,他不甘心地提剑再杀,通信兵一路疾驰,哐当撞入院子,他举着信:“急报!卫城急报!”
事关西戎,不容耽误。
霍蒙天恨恨扫了圈在场的所有人,与通信兵去了前厅。
张妩的眼皮动了动:弯刀的刀锋在震颤,冰霰砸在刀身上,共振到张妩如死水心脏下的泉眼,汩汩翻涌起活水。
张妩听得见刀声,它在悲鸣。
雨水乒乒落在刀身,汇聚成一股股溪水,淌下刀刃,又啪嗒坠落。
弯刀在替她不值。
张妩的视线循着惊扰水洼的滴水处——刀刃,向上看去,执刀人站在她面前背对她,利落的马尾被风吹得凌乱,像武娘站在她面前。
沉寂的心跳起来,像被火烧着、被利箭追着,又热又急促地跳动起来。
——像少年的张妩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