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棠一贯有礼有节,知道苏桓语不想理他,于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伸手拍门,也不说话,怕打扰苏桓语似的。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扇门静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桓语都觉得困了,方疏棠还是没有动。
苏桓语吃硬不吃软,方疏棠这么罚站似的站了半夜,苏桓语心里反倒觉得不是滋味了。
他跳下圈椅,站在门后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上学不用等我。”
“对不起。”方疏棠竟然向他道歉:“小语,对不起。”
苏桓语:“……。”
“我不该自己去踢球,留你一个人。”方疏棠还在道歉:“不该把何辉他们介绍给你,不该那么晚才去帮你,不该……”
“行了,别说了。”苏桓语一想就生气:“以后别再自作主张给我介绍那些同学,也别等我上下学。”
他决意斩断这一切的源头:“方疏棠,我一个人就挺好的,你以后别管我了。”
“我知道了。”门框上方疏棠的影子垂下了头。
伶仃纤细的脖颈弯曲着,刺得苏桓语心尖儿疼了一下。
他一直愣愣的盯着那抹影子,怎么都移不开目光。
这次过了半晌,他才听到方疏棠问:“你晚上吃过饭了么?”
苏桓语愣了一下,心底竟然冒出一丝温暖与喜悦。
这丝与他人生格格不入的感受被他用力压下,他逼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那抹影子,硬着语气重复了一遍:“别管我。”
“那你开开门。”方疏棠俯身拎起书包,继续争取着:“咱们写作业吧。”
“你把书包放门口。”苏桓语打定了主意不见方疏棠:“我自己会写。”
“哦,好。”方疏棠把书包放下,看着紧闭的门说:“那我走了。你的伤,记得处理。”
苏桓语“嗯”了一声,正要转身回炕上睡觉,就看到门框上的人影又回到了原位。
苏桓语不耐烦的问:“又怎么了?”
“小语。”他听到方疏棠问:“以后,咱们还是朋友吧?”
苏桓语:“……。”
他好像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们是朋友。
“就算不是朋友,那也是邻居、同学啊。你总不能一直躲着我吧?”方疏棠接连问:“你会一直躲着我么?”
苏桓语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脑袋疼,他干巴巴的说:“不会。”
于是,他听到方疏棠笑了一下,说:“那以后上学路上碰见了,总能一起走吧?”
“不能。”苏桓语揉着额头,不耐烦的说:“以后就算碰见了,也当不认识。”
自从认识了方疏棠,他的世界就一片混乱,从未消停过。他得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
这一次,过了很久,他才听到方疏棠说:“好。都听你的。”
房门上的影子慢慢消失,苏桓语的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分明刚才还困得睁不开眼,但一躺到家里这张宽敞又古老的炕上,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听着西房的笑语,翻了个身朝着窗户。
他看着那些倒影在窗户上树影,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门框上那抹方疏棠的影子。
他把源头解决了,按理来说心里应该轻松才是。但一想到那道慢慢淡去的身影,他这心里就又酸又苦的,很不是滋味。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方疏棠一直把他当朋友。他今天这么说,算是抛弃了方疏棠么?
被抛弃是什么感觉他最清楚不过。
所以,方疏棠也会像曾经的他一样,那么失落、那么惶恐、那么痛苦、那么厌恶他么。
苏桓语皱着眉,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了。
他不是圣人,管不了别人,只想自己能轻松一点。如果方疏棠能从此恨他,岂不是正合他意。
什么热腾腾的饭菜、什么细致的辅导、什么小红花,都比不上他此刻拥有的清静。
苏桓语想,他的决定一定没有错。
如果他继续和方疏棠做什么所谓的朋友,那今日何辉这样的事一定还会发生。认识的人越多,要面临的世界就越麻烦。
所以,方疏棠和他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样断了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
苏桓语翻了个身,面对着墙面,把心里那些酸苦的情绪颠了个方向,往胃里压了压。
——他饿了。
不知道方奶奶今晚做的什么菜,有没有他爱吃的。
应该是有的,自从他和方疏棠一起做作业之后,方家的菜都会有他喜欢的口味。
苏桓语肚子叫了一声,抗议着他的决定。
他却捂着胃叹了口气:“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