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午后的小憩,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梦境里。
可以说是陌生,也可以说是熟悉的,他的梦。
六道骸抬手,指尖拂过身旁柔嫩的向日葵花瓣,抬眸朝向日葵凝望的方向看去,望不到边际的向日葵花海上,夕阳正缓缓下沉。
橙红的光辉将湛蓝的天空层层渲染,洒落的暮色给嫩黄的花海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又像是一件血色的薄纱,将它笼罩,遮掩它生来耀眼的颜色。
无端让他不喜。
波澜渐起,六道骸逆着波澜朝夕阳而去。
余晖一点点被夜色驱逐,莹莹的光辉自他身后洒落,温和地,不容拒绝地,将血色胭脂抹去、吞噬。
他携带着夜色而来。
波澜荡起的地方,梦境的主人站在那里,已至末路的夕阳静静悬在他身前,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光辉在为他停驻,又像是一只血色的眼,在凝望这个少年。
六道骸停下脚步,第一次有些分辨不出这是他人的梦境,还是自己的梦境。
身前凝视夕阳的少年回眸看过来,四目相对间,那少年远去,莞尔看着他的男人优雅沉稳,启唇吐出他的名字:“骸。”
“沢田纲吉——”六道骸凝视他,薄唇勾起惯常的弧度:“你在这里做什么?”
“难得能到这么漂亮的地方,就稍微在这里偷懒欣赏一下。”沢田纲吉说着抬眸又看了一眼夕阳,像是在和它告别。
六道骸看着他转身朝自己走来,那轮巨大的血色圆盘随着男人的步伐缓缓下沉,然后在他踏进自己所创造的黑夜里时敛去最后一丝光辉,月华彻底占据了这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
沢田纲吉走到他面前,一双褐色眼瞳里像是凝着温柔的水波,他道:“愿意陪我走一走吗?骸。”
声音轻缓。
“稍微陪你走走也无妨。”六道骸道,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我正好有那么一点空闲。”
皎洁的圆月高高的悬挂在沉静的夜幕里,结伴同行的两人沉默着,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不急不缓的前行。
起初不过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六道骸在前,沢田纲吉略微落后一步,但不知道是后边的人有意拉近了距离,还是前边的人无意放慢了脚步,他们渐渐并肩走在了一起。
晚风轻柔地拂过,自他们身周掀起浅浅的海浪。
六道骸余光瞥向身旁的人,沢田纲吉要比他矮上些许,偶尔看过来时总是抬眸,不经意间就在那双暖色眼瞳里盛满了月辉。
“我好像...”沢田纲吉打破沉默,他唇边抿着笑,声音轻柔,“还是第一次和你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见面。”
六道骸渐渐停下了脚步,他也跟着停下。
“说实话,我有点惊讶。”他眨了眨眼睛,略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容破开从刚刚起就一直挂着的优雅沉稳的面具,“刚刚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因为除了偶尔一起战斗的时候以外,你好像都不太愿意见我。”
“kufufu你的说法真让我不愉快——”六道骸声音缱绻,用惯常的低柔声调吐出沢田纲吉等待的回答:“我见或者不见你,都不存在任何理由。”
——于现实中行走的六道骸不过是一具承载幻觉的躯壳,见与不见,于他而言都没有意义。
他重新迈步向前,目光扫过身周的花海,从始至终,那与男人眼眸相似的褐色花盘都在沉默地凝望着他们。
风起,被月色稀释的淡黄与夜色浸染的浓绿交错摆动。
沢田纲吉轻轻地笑了。
花海没有尽头。
他渐渐慢下了脚步,看着六道骸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身周的花一点一点地朝向前方的人,他俯身,指尖轻柔地触碰柔嫩的花瓣。
“这样不行哦,太明显了。”他嘴角噙着笑,眸光微敛。
六道骸察觉到身旁的人没有跟上,回身看去,停在那里的沢田纲吉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看来,月华流淌在他身上,他起身,于银辉中朝六道骸粲然一笑。
“骸。”
六道骸听到他轻唤自己的名字,拾步而来。
“怎么了?”沢田纲吉微笑询问,映着清辉的眼眸像是将他也印入了眼底。
怎么了?
真是让人不愉快的,毫无自知之明的侵入者啊。
六道骸脸上挂起优雅的假笑,将凝视沢田纲吉的目光挪开,转向前方的明月。
“已经打发了不少时间了,差不多——”
他意欲逐客的话语被温凉的手指打断,沢田纲吉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提起他的嘴角,将他勾起的完美弧度破坏。
“笑容的话,要这样才对。”
沢田纲吉朝他绽开一个纯粹的笑容,那双弯起的盈满星辰的眼眸凝视着他,在他耳边软声道:“就再稍微陪我一下吧,骸。”
六道骸抬手抓住沢田纲吉撩拨完后就要逃离的手,眼眸幽深,声音微哑,“你在做什么?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手指蜷了蜷,脸上渐渐覆上一层薄红,他垂眸敛去其中的情绪,声音镇定,道:“...只是因为难得有机会偷懒,所以才想待久一点。”
“哦呀...是这样吗?”六道骸唇角自然扬起,倾身朝眼前已不自觉屏住呼吸的人凑近,“真正的答案,我届时会亲自找你讨取。”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沢田纲吉裸露在外的小半截脖颈在月色下泛起淡淡的绯色,六道骸将这片绯色收进眼底,吐出的语调尾音微扬,“kufufu现在就再稍微陪你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