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北方有蒙古骑兵,而现今西边河套一带有鞑靼侵扰。
难道现如今,他还要再来一次御驾亲征吗?
天子守国门,是功绩,何尝不是莫大的讽刺。
陈怀衡神色不明,将手边的东西给了黄坚白,让黄坚白拿给了那些阁老,他看着他们道:“这是昨日从西边来的军务,套寇袭来,诸位阁老觉得呢,现如今是该修官道,还是拨军需呢。”
不同于前任帝王的优柔寡断,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帝王,心中有了成算之后,很快就会将事情办妥下去。前些时日他一直拖着,也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将事情敲定,不再给他们来日再提的机会。
军务甩到了他们面前,又有前车之鉴,在这等情形下,也该知晓做出何种抉择。
陈怀衡问道:“可还有异议?”
果不其然,在看到这东西之后,他们便没话再说了。
这场内阁会议到此结束。
里头在议着国事,妙珠便守在门口,现下是午后,她看时间还早,便去尚膳监那边端了一碗汤羹回来。
里面差不多持续了约有半个时辰多的功夫,妙珠从外边回来的功夫刚好结束。
大臣们从里头陆陆续续出来。
妙珠见他们散了场,便端着汤羹进了乾清宫中。
妙珠走到了陈怀衡的身边,问道:“陛下受累了,可要用些汤?是奴婢方才去尚膳监端过来的。”
陈怀衡朝着桌案微扬下颌,示意放下。
妙珠将汤羹放在了桌前,才刚打开汤盅的盖子时,方才离开黄坚白去而复返,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看其模样身形,大约才十六七岁的样子。
妙珠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吸去了视线,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内监的身上。
他的相貌生得竟极为出色,男生女相,形容迤逦,身形纤细修长,眼眸似秋水般清澈。
妙珠一时之间竟看晃了神。
黄坚白还是不大死心,想着送人到陈怀衡身边服侍。
前朝几代时候,服侍在皇帝跟前的都是内监,端茶送水的、掌管内务的,哪些不是太监。
只怪太皇太后。
她不喜欢内监,或许是害怕出现帝王阿附太监的事情,又或许是单纯地瞧不起他们这些没根的人,当初黄坚白侍奉在陈怀衡的身前,可她却毫不留情将他赶出了乾清宫,而后让那群毛头大的宫女顶替了他的位置。
她就这样在摇篮之中切断了太监和皇帝产生亲密关系的途径。
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妇人,不得不承认。
黄坚白无可奈何却又心有不甘,到了现在也仍旧不大安生。
他也没什么其余的心思,只是想让皇帝的身边能跟着几个太监,得些恩宠便是够了。
他选出了相貌上乘的小内监,这内监平日在内书堂读书,才情什么的自是不用说,比一般的小宫女是高出太多,心细手巧,十分省心。
他顶着陈怀衡的视线,解释道:“陛下,这内侍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心思细腻,机灵聪明,您要不留在身边瞧瞧看呢。”
妙珠站在陈怀衡的身边看着他们,大概也猜出了黄坚白的意图。
他应当是想着在陈怀衡身边塞人。
陈怀衡眉头微蹙,显然是不喜黄坚白这样的举动。
他刚开口想让人他把人领走,黄坚白却兀自先开了口,他对那个小内监道:“往后你就留在陛下身边好生伺候着,若是伺候不好陛下,也不用回来了,自己寻道墙撞死了好。”
说罢,黄坚白便头也不回地跑了,显然是破罐子破摔,耍起了无赖。
他留下这个小内监,若是能在陈怀衡身边活着最好,活不下去,陈怀衡要打杀了也随意。
反正做这么一件事情,怎么着都不亏。
殿内安静,陈怀衡的视线落在殿中那个小内监的身上,他被黄坚白丢了下来,面上有几分惶恐之色,顶不住帝王犀利的视线,缩着脑袋怯声喊道:“陛下......”
陈怀衡看着那小太监的脸,却发出一声冷笑:“把朕当什么了。”
前朝有些帝王男女不忌,朝廷秘闻之中,有内监爬床之事。
看黄坚白这样子,显然是想往他的身边塞那种人。
陈怀衡收回了视线,宣判了他的死刑,他道:“既他主子不要他了,让人拖出去杀了。”
妙珠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陈怀衡这话是对她说的。
那小内监听到陈怀衡的话后,竟也没有哭天抢地,只是咬唇低泣,讷声求饶:“陛下饶命啊......奴婢一定会伺候陛下,当牛做马也使得。”
陈怀衡没有理会他的啜泣,只是斜眼看向了妙珠:“聋了?”
妙珠终于缓回了神来,她嘴唇又张又合,显然是想说些什么。
陈怀衡自然知道她的意图,然而只冷哼了一声:“自己活不出人样了,还管上了旁人。”
妙珠没因这话羞恼,她嘴角扯起了一个笑,鼓起勇气道:“陛下不喜欢他,莫不如就让他回司礼监吧。”
陈怀衡笑了一声,拿起汤匙,汤匙碰撞汤盅,偶尔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此刻格外明显。
他道:“行,你说的,朕看如此尽心,那就全你一回心,让人回去找他的好大珰去吧。”
妙珠以为陈怀衡竟是真的发了善心,刚想谢恩,却见那小内监情绪激动,哭喊了起来。
方才陈怀衡说要杀他,倒还不见他这般,让他回去,反倒哭得厉害。
“陛下,奴婢不回去了!掌印既让奴婢服侍陛下,那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了!奴婢死也是陛下的人啊......”
若是被黄坚白知道他被陈怀衡赶走了,他到时候只怕是要将怒气全都撒到了他的身上,只怕是要比死都还可怕。
妙珠没想到竟会这样。
她以为,若是回去司礼监便是好事,就像是她,若是她回去司衣司的话,她一定很高兴。
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裴嬷嬷。
陈怀衡不为所动,道:“那没办法了,有人为你求情了。”
妙珠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她马上跪了下来,道:“陛下,奴婢错了......错了。”
她不该多嘴的。
陈怀衡没有用手中那碗汤羹的意思,只是用汤匙不断翻弄着,他叹了口气道:“哎,妙珠啊。你知道吗,他来是想顶替你的位置,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啊。”
他说到了这里,竟是笑了,放下了手上的汤匙,而后侧身看向了妙珠,他问:“你不想让他死,那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