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变出蝴蝶,所以上午的时候,结夏是故意吓唬前野伯母的吗?”
“唔……”,结夏偷偷瞥了眼他,月光下的少年表情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浅淡温柔,遂一点也不怕:
“对啊,因为我是喜欢做坏事的坏妖怪,用叶子变的蚱蜢吓唬讨厌的人怎么啦?”
“那我还要感谢结夏,没有用蚱蜢吓唬我呢。”
夏目贵志抿唇轻笑,眉眼闪烁着柔和的光,他唇间像含着什么话语,在少女希冀的目光中,一不留神就吐露出来了。
“……是因为我才讨厌前野伯母的吗?”
许是先前的场景太过瑰异,让他胸中的热度久久不散,夏目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疑惑。
……太自作多情了吧?更何况,就算结夏真的因为他而讨厌前野伯母,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猛地自知失言,慌忙想收回这句话:“不,就当我没问过……”
“是啊”,结夏理所当然,毫不避讳谈论这个问题,“因为夏目对我好,即使知道我要抢走友人帐,也没有处处提防我,我知道夏目是想让我高兴吧?所以……”
妖怪的眼瞳好似闪过水底幽蓝的光,这就是妖怪的优点了,在谈论对于人类来说难以言表的的话题时,它们的态度无比坦诚,如同杯底的茶叶,一眼便可看穿。
“所以让夏目不高兴的人,我就会讨厌,她以前对你不好吧?”
“没什么,只是……”
可能人就是这样,在一个人咬牙硬挺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对上别人真心关怀的目光,委屈就如海浪般卷过他的心头。夏目静静抵抗了一会,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轻声说:
“小时候的事,很多都记不清了,大概又是些因为我看得见妖怪,惹来的祸患吧,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不怪他们。”
那是因为什么呢?
结夏大抵能察觉到,他的不高兴不是针对那个人,而是见到那个人之后,带来的微妙回忆,让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你感激那个女人,但你不喜欢她,我说的不喜欢不是讨厌的意思,只是不“喜欢”而已。”
“可能是这样吧”,夏目贵志惊讶于对方的敏锐嗅觉,但他没有感到冒犯,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小事。那是小学的事情,刚转学的时候,我的文具袋破了,所以我想恳求前野伯母换个新的,结果,对方露出了很惊讶的眼神……”
结夏还在等着接下来的噩耗,比如因为文具袋被打或者在学校被霸凌,但夏目停下来,意思是说完了。她以眼神传递着不解。
“本来就是件小事,是我太敏感了,于是马上就说不要了。”夏目贵志最后说。
很多人都以为小孩子不懂察言观色,这是误断,夏目能看懂对方的眼神传达的意味。哪怕对方是嫌弃、或者不满也好,偏偏是惊讶。
——我为什么要给你买文具袋呢?这种纯然的惊讶。
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个已经没有父母的孩子,并为自己的敏感感到痛苦。
夏目贵志看着似懂非懂的少女,淡淡地笑着说:“说点开心的事吧,我在学校的同桌,发现我的文具袋破了后,把他的旧文具袋送我了。”
结夏不由吐出心中的郁气,为他高兴:“那这样你就能交到朋友了吧,是好事呢。”
“嗯,是好事呢。”
夏目贵志也回以微笑。
——他没说的是,过了半个月,对方发现同桌是个怪胎,因而把文具袋抢回去了。要是文具袋永远不会破就好了,这样大家就都不会难过了,夏目盯着被洒了满地的铅笔和橡皮,这么想着。
少年微笑着,分明笑容并不勉强,她却还是感觉到,有什么情绪就像叶背下的蝴蝶顺着爬过他的脸。
……不要用笑容安慰我啊。
结夏看着少年笑容下的痕迹,突然头脑发昏,索性出了个昏招。
唰地一下,她从窗台跳下,和猝然来接的夏目滚到地板上。
结夏居高临下,跨坐在他身上,凶神恶煞地说:“夏目,快把友人帐交出来!”
“可是为什么啊?”
夏目贵志被这突然的变故打得措不及防,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百思不解地挥舞着双臂。
“别管为什么,快点快点交出来啦!”
在两人的胡乱挣扎中,友人帐从衣服内袋掉出来,但没人去管,两人开始吵起来。
“所以告诉我为什么啊?刚刚还好好的,难道结夏地脑子被撞到了吗?”
“哈?你脑子才被门夹了呢。”
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身影从走廊尽头拐过来。
随即目瞪口呆地说:“两位……这是在干什么?”
连头发都乱糟糟的两个人转头,看见白川老板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像站在那里就已经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顿时,周围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