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找瓶起子……哎!”忽然感觉手里一空,愕然回头,万山朗看到裴行川抽走了酒瓶,走到案板边拎起菜刀用刀背往上一敲,瓶盖应声而落。
半瓶啤酒沏入锅中嫩肉增香,热气轰然膨起,明火几次舔上半空,鲜亮跳跃的颜色映在万山朗眼底闪闪发光。
厨房的中央空调宕机了似的不管用,忙活了一下午早就热得口干舌燥。还剩小半瓶的啤酒,裴行川拎起看了眼,直接对嘴一口气吹了。
咽酒时,上下滑动的喉结暴露在空气中,万山朗咽了口唾沫,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先前积攒的渴劲也一齐涌上喉咙,嗡鸣发痒。
欲盖弥彰地看向对着自己的镜头,笑道:
“这大锅还单手颠勺,裴老师臂力惊人啊。”
接过盘子,最后一道麻辣虾球也起锅了。裴行川去净手,下颌微抬示意万山朗尝尝,“看看咸淡合适不。”
“天呐——我真的太荣幸了!”万山朗就等着他这句话,抄起筷子夹了个红艳艳的虾球,剥壳塞入口中,虾肉鲜嫩麻辣,像是烈火点燃了味蕾。
“裴老师。”
冷不丁地听他喊自己,裴行川下意识看去,见万山朗一脸认真地嚼虾肉,“怎么了?咸了吗?”
万山朗摇头,“我是想说你手艺绝了。好吃到想让人原地劈叉以表真心。”
裴行川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忍俊不禁,“你这夸人的方式也绝了。”
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才到集合评比,两人决定去打探打探其他嘉宾的水平。
祁重华和徐茉是海鲜大餐,很有这边的特色。方舟和花雪的菜基本是家常小炒,简单又快速的那种。阮玉姝和韩苑也真没隐藏实力,那不会做饭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一点都不会。跟拍pd一直紧张地守在他们身边怕他们做饭做出什么化学反应。
万山朗看了眼那盘狗看了都摇头的黑紫色不明糊状物,头都不敢回,推着裴行川远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我就问还有谁?”回去的路上,他已经嘚瑟起来了,对着镜头说:“这不手、到、擒、来?啊?我就问他们谁能跟我们比!把厨师长叫出来说话,我们裴老师有话要训。”
跟拍为了节目效果,笑道:“弹幕里都在说你沾了裴老师的光,别高兴得太早。”
裴行川羞惭,跟万山朗这个顶级社牛走在一起,不是社恐都得变社恐。刚走快了几步想离他们远些,结果被万山朗一把揽住脖子薅了回去。
“我就沾!”万山朗神气地说:“葱蒜是我剥的,羊排是我煮的,锅是我刷的,盘子是我递的。我这个小碎催这么重要,裴行川没!我!不!行!是不是裴老师?裴老师?裴行川你说话呀。”
弹幕里已经笑翻了:
【好好好,知道你厉害啦】
【万:我老婆天下第一!(神气小狗摇尾巴)】
【傻子你勒着习习了!】
【裴行川刚才是被夸得脸红了吗哈哈哈】
【裴粉以前这么喜欢吃独食吗?这是什么能文能武的美人老婆啊】
【小万好幼稚哈哈哈哈,小学鸡嘛】
【真的,我的感觉就是想买珍珠粉结果商家寄了罐辣椒面儿,刚想找12315投诉他,结果告诉我这是辣椒味的纯正珍珠粉。哦~是我错怪你了,宝贝你好辣,不管你是辣椒面儿还是珍珠粉我都爱呜呜】
【你们多上综艺吧,这完全跟之前的形象天壤之别啊。两个宝宝都特别好】
【到底是谁在造谣我们山川不和?!他们已经走路都黏一起了,你们还要怎样啊!要他们do给你看你才相信吗!】
【……前面的姐妹冷静,我个人觉得……也不是不行(托腮)】
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厨房将菜送出去。裴行川在一边安静地听万山朗跟pd扯皮,脚步轻快,隐隐透着轻松的心情。
“节目组要请谁来品鉴我们的菜啊?”万山朗试图从pd那里套到点消息,缠着问了一路了。
裴行川先一步进厨房找餐车,目光扫过厨房布局,极其细微的咔咔声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大步穿过半个厨房,余光中赫然出现一些正在蠕动着的东西,他才敏感地停住了脚步,僵硬扭过头朝旁边看去,只见案板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龙虾头。
那些龙虾头还活着,失去了下半身,还在靠着钳子不断爬行挣扎,内脏虾黄之类的东西淅淅沥沥拖得到处都是,一股生鲜咸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顷刻间压过一切美食的香气,电流一般直捣感官。
万山朗后一步进来,入眼看见裴行川一动不动戳在那里,下意识朝那边走了几步,随即也看到了这副惨状,“卧槽,怎么回事?装虾头的袋子散开了吗……”
话音未落,视线中人影一闪,裴行川捂嘴仓皇转身冲出了厨房。擦肩而过时,万山朗尚来不及反应,跟镜头面面相觑。
“你们不许跟来。”回过神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抓过一瓶水快步追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吩咐摄像一句。
“呕——”裴行川手指紧紧扣在厕所隔间的墙壁上,胃里痉挛着翻江倒海,将方才喝的几口酒,吃过的东西,连带胆汁都快吐了个干净。沸腾的血液一齐冲上头顶,眼前发黑,绞紧的喉咙还在不断抽搐。湿冷的腥味环绕在身边久久不散,仿佛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往外倾倒腥臭的内脏。
他腿软得站不起来,那些零碎的,自以为深埋的记忆画面不可控地跟着冒了出来,耳边嗡鸣声不断,还有叫嚣、尖锐的声音——他感觉到一双手将自己捞了起来,环过腋下稳稳将他托着。万山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模糊不清,“喝口水……你还想吐吗……”
下意识地,裴行川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甚至恼火他为什么要跟上来,狭小的空间里推拒不开,又被半强迫地喂了口水。
“……这是反胃吗,这都快把胃吐出来了吧。”万山朗不敢松手,揪心地望着他充血涨红的脸和眼睛,无端想起很多年前坐在墙头上时,看见那个新搬来的又黑又瘦的小孩。
他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家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