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成灵,九皇妹好能耐。”
阿筝抖抖翅膀停在一旁的木梯上,懒得回应,连啾啾叫也不想发出,只探了个脑袋打量着这处。
霍元恪转过头,神情莫测:“这一卷便是宋言青一案的卷宗。”
阿筝静静地看着他。
“此案由文阁老主审,吴蒙协助再加三司使会审,方才下了定论。且尘封已久,经手之人除文、吴二人外,皆已调任或离世。”
竟是这样?
难怪收纳在宫正司,原来这案子从未经过大理寺和刑部的手,其中到底牵扯了多少。
没等阿筝想明白,霍元恪停了话语,朝她走来,漆黑的眼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暗:“你可仍要继续查?”
阿筝昂着脑袋与之对视。
她不知霍元恪刚刚这一番话意在提醒还是单纯看戏。
可她既应了小秋,便要查下去。总归于她来说,也没什么事情是特别容易的,不过是多些麻烦罢了。
思及此处,阿筝便想去抓那卷宗。可霍元恪极快地收回了手,音调淡漠道:“拿东西来换。”
阿筝:“……”
后悔涌上心头。
阿筝烦得咬牙,恨不能给他一爪子,撕开那张精致的面皮看看内里。
她很怀疑,霍元恪那张美丽的皮囊下是一副诡异可怖的魔骨。
许是感知到了她的烦闷,霍元恪舒展眉眼,饶有兴致地道:“无用的不换。”
阿筝磨了磨爪子,脚下的梯面顿时起了几道抓痕。
她如何知道霍元恪想要什么。今夜显然是白来了,以后还是中午去干坏事,早晚太容易遭报应。
屋内就此安静下来,一人一鸟皆未出声。阿筝是不想回应,但霍元恪似是在审视。
很久后,他斜睨阿筝:“为何要帮她们?”
话毕,霍元恪微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根根分明,眼中的情绪似沾了水的墨,一圈一圈地荡开。
阿筝几乎能从他那双好看的眉眼中觑到自己的鸟身。
只不过,阿筝不知他指的是谁,也不知他知晓多少。霍元恪既然想看,她就让他看个够。
于是阿筝也凝着黑豆眼回视过去。
沉默再次蔓延。
忽然一道懒散的声音打破了这阵沉默:“我还道你去了哪里,原来是在这里逗鸟。”
凝滞的氛围被打破,阿筝看向说话之人。
相貌有些眼熟,他是此前在还意林中那位揣着剑的少年!只是,这人说话真不中听,什么叫逗鸟。
今夜不顺遂,也无需再呆下去了,阿筝抖抖翅膀准备离开,经过那少年的时候,她忽然顿了顿,恶狠狠地啾啾两声。
莫亥皱了皱眉,问霍元恪:“你的瓦雀是不是在骂我?”
霍元恪面无表情,收起手中的案卷,脚下轻点,消失在黑夜里。
被抛下的莫亥砸了咂嘴,他总觉得那只瓦雀有些眼熟。
回到云光殿后,阿筝只觉尤其疲倦。
这种倦意非是身体上的,霍元恪实在难缠,与他往来总要付出点什么。
她哪有那么多东西能换的。
生着闷气的阿筝将暖被一卷,裹成了茧在床上翻来滚去。
片刻后,阿筝陡然睁眼。
在还意林初见霍元恪时,那抱剑少年曾和他说了一句话:莫乙找到了唐凡,但唐凡手脚的筋脉全被毁了。
唐凡。
阿筝在黑暗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是……微雨的兄长。
太医院
因端妃娘娘中毒未查清一事,太医院众人皆宿在了宫中。费连几乎是日夜不停地拿些重复的问题来问他们。
太医们苦不堪言,面上明显憔悴了许多。费连毕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们又不敢得罪,只能绷着神经,小心应对。
许是为了避免他们互相串通,费连将人都分开,甚至还派了银甲卫时时跟着。
太医们默默忍着,心里都觉得费连这是打算拿太医院顶这茬了。
今日的例行问询终于结束,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房。
毛太医自回房后,便端坐在屋中翻着手上的医书,瞥见窗外的黑影离去后,他放下了医书,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
这纸条是午间随饭菜一起送来的,上面写着几个字,为着避人这字迹再普通不过,但其上的语气他很是熟悉。
烛光昏昏暗暗,突然一点星火燎到了纸条边缘,毛太医怔怔地看着纸条起火,直到烫到手时,他方才回了神。
纸条的灰烬被他收在一起混在了香炉灰中。做完这一切,他才撑着手拐挪向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