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适用于儿童的心理学,也一样适用于自视甚高的贵族们。
舟眠淡定地说,“我怕你了,我不敢惹你了,我求求你放过我,这些还不够吗?”
他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种话,陈柯吟心头一颤,不知怎的又联想到那天惊鸿一瞥的雪白脖颈和侧脸。
他垂眸,目光直勾勾流连在舟眠的脖子和锁骨处,结果只看到了藏蓝色的制服领结。
陈柯吟心烦意乱地想,舟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现在在威胁他欺负他吗?
陈柯吟如同猫被踩到尾巴似的突然炸毛,“谁让你说这些了?!”
他脸色阴沉地说“就凭你,还想揣测我的心思?”
舟眠,“……”
他是脑子有病才会想着揣测陈柯吟的心思。
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陈柯吟和舟眠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才假装不经意地问,“你钱准备的怎么样了?”
舟眠彼时正在收回被他揉得乱糟糟的课本,闻言不禁抬头,眼眸眯起警惕看向他,“你问这些干什么?”
陈柯吟看他防备的神色一股火涌上心头,立即瞪了他一眼,“我问问都不行?”
“不行”
舟眠如实回答,脸色淡淡的,和恼羞成怒的陈柯吟对比鲜明。
陈柯吟瞬间暴起狠狠踢他的桌子,一声巨响后,后排补觉的人不约而同地抬头。
陈柯吟低声骂了一句,舟眠面无表情地将桌子扶正。
少年细白的指尖映着颜色略深的桌面,陈柯吟扫了一眼,眼皮一跳,突然俯身抓住他的手腕。
陌生人毫无防备的接触让舟眠蹙起眉头,他掀开眼皮,冷冷看了陈柯吟一眼。
陈柯吟好似感觉不到,眉眼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此刻意气却被怒气压下,让他看起来戾气很重。
他捏着舟眠纤细的手腕,沉声道,“我可以帮你凑齐一千万。”
陈柯吟眼神炙热地凝视舟眠,他的思绪早已因为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而乱成一锅粥,“就算你还完一千万,卡索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只有我……”
只有我才能帮你。
他的家族与马温家族不分伯仲,如果真要舍了面子去谈,这事不可能谈不下去。
陈柯吟紧盯着舟眠,似乎想从对方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犹豫。
舟眠却不遂他意,将拒绝和讨厌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他不会放过我,你就会轻易放过我吗?”舟眠轻声问他。
“如果你求求我的话……”陈柯吟一脸无所谓,定定看了眼舟眠的表情,又突然咬牙道,“只要你肯开口。”
回答陈柯吟的是舟眠一声很轻的嗤笑声。
贵族的承诺有时不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有时又堪比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
对他们来说,平民,不过是一个和他们生活阶级完全不同,可以解闷,又可以发泄的玩具。
有些人会因为玩具的稀奇而珍惜爱护,有些人就会因为它的渺小而弃之如敝履。
玩具都分三六九等,丧失人性的贵族又都能是什么好东西。
陈柯吟握紧拳头,逼近他,“你不信?”
舟眠摇头,我没有不信。”
他不耐烦,“那你为什么……”
舟眠执笔,点在陈柯吟的胸口处,轻飘飘地,却似阎王一句断人生死,“我记得,你很讨厌我。”
对方蓦地安静下来。
陈柯吟看着舟眠一点点扳开他的手掌,将手腕抽出来。他想说些什么,发现又无话可说,因为舟眠说得都是事实。
不管是将他堵厕所里殴打,还是故意撕毁作业让他被老师责骂,陈柯吟以前可都是最讨厌舟眠的那个。
舟眠揉着泛酸的手腕,不紧不慢地说,“或许交了一千万卡索.马温不会放过我,但是落到你手中,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两头都是死,我为什么要在你手中重蹈覆辙。”
舟眠轻声问他,他看见陈柯吟面色难看,对方抖着唇瓣,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么,趾高气昂的神色在刹那间烟消云散,反而露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心慌意乱的表情。
看他这样,舟眠不觉得心里过瘾,他只知道自己的课间时间有一大部分都浪费在了和陈柯吟口舌功夫上。
这种时间不能紧紧握在手中的感觉,才更让舟眠心烦意乱。
他拿着课本准备出去,刚起身,陈柯吟死死按住他的手臂。
对方表情隐晦不明,嘴角慢慢牵起一抹笑,按住手臂的力气让舟眠下意识蹙紧眉头,舟眠试图抽回手臂,反而被他强制握住。
“看来你觉得卡索.马温比我好?”陈柯吟冷笑。
“那你就好好看着,他和我,究竟谁更狠一点。”
陈柯吟放开舟眠,阴森森地瞥了他一眼。
怒气波及四周,舟眠耳边响起一阵阵的惊呼声。
陈柯吟站起来将拦在他面前的桌椅全部踢开,一步一个毫不留情,最后怒气冲冲地走出后门。
班级里安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死寂持续了几分钟,直到舟眠又开始旁若无人地翻开书,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将那些被他踢到的桌椅扶起来回归原位。
这时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他们忍不住八卦的好奇心纷纷朝舟眠那边看去。
被迫给陈柯吟让座位的男生回头敲了几下舟眠的桌子,舟眠头都不抬,笔还在书上不停地划动,问“什么事?”
那人白了一眼,撇着嘴没好气问他,“你把陈柯吟怎么了?”
“我?”舟眠眨了下眼,明知故问,“你觉得我敢把他怎么吗?”
“那他怎么被气成这样?”那人狐疑地看着他,舟眠食指轻轻点在桌面上,唇角小幅度勾起,轻声道,“可能是因为突然发病了。”
陈柯吟居然有病?
男生惊愕,“什么……什么病?”
舟眠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当然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