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皮肤有些黑,脸型棱角分明,那双眼睛却非常亮,纯粹而清澈,看起来像学生。
他刚刚的话就是对叶满说的,而叶满偷偷看过去时,正巧与他对视。
“啊……”叶满对他点点头,拉上口罩,将自己淤青的那半边脸藏起来,小声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雪山。”
那个年轻人看向窗外,指着远处一个凸出于云海之上的山峰,普通话明显带有西部口音:“那是贡嘎山,海拔有七千米,它是蜀山之王。”
叶满看过去,飞机速度很快,但是处于飞机上的人却觉得它移动缓慢,所以慢镜头里,他可以仔细看清楚那些褐色起伏的山脉。
那座山就是横断山区最高峰了,它突出于云海之上的部分看起来像是一座金字塔的顶端,截面陡峭而光滑。
“那些是冰川,”后座的人同样趴在窗上,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一个冰瀑。”
叶满努力了一下,除了一个小小的山尖尖和一条细细的线什么都看不清。
直至飞机已经将贡嘎山甩在后面,那座孤独的山峰静静停留在了云海,叶满放在窗上的手缓缓收回。
“你去拉萨旅行吗?”那个青年随意搭话。
“我是出差。”叶满小声说。
飞机颠簸更厉害了,空姐正在安抚旅客情绪,叶满抓紧扶手,他不擅长交流,略带紧张地回应陌生人的搭话。
“你已经参加工作了吗?”颠簸似乎并未对这个青年造成困扰,他笑着说:“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就像一个大学生。”
叶满不好意思地笑笑,问:“你是藏族人吗?”
他看起来很像藏族的人,他甚至还戴着一顶咖色的圆帽子,脖子上戴着一串念珠。
“是的,”青年说:“我家住在山南,去拉萨找我的姐姐。”
叶满“啊”了声。
“我叫扎布吉格,”青年贴着舱壁,歪头从缝隙里与他对话,眼睛亮闪闪的:“你叫什么?”
“叶满。”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转回头,不再准备继续和陌生人说话了。
叶满被人叫醒时,飞机已经降落拉萨。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飞机在气流颠簸和旅客不安的私语中飞行不到三个小时,落地时不到下午六点钟。
一缕阳光落入弦窗,叶满的肩被轻轻推了推。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王壮壮他们正在拿行李。
经济舱紧密的座位间,人的距离好像被无限拉近,一个高挑的身影半靠在他的椅背上,拍他的肩,笑得很阳光:“到拉萨了。”
叶满茫然地仰头,看到那张棱角分明、浓眉大眼的青年时,他脑子里又古古怪怪不合时宜插入了一个念头。
他们都没有胀气,也没有像豹子和长颈鹿一样飞起来。
排队下飞机的路上,他和那位藏族的小伙子一前一后。
听到他说起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扎布吉格笑得弯了眼睛,他拍拍叶满的肩,手肘半撑在椅背上,往嘴里鼓起一口气,说:“这样吗?”
他的脖子修长,看起来好像一只胀气的长颈鹿……
叶满强迫自己停止发散,略带窘迫地点点头,他握着自己的黑色背包带子,为了不让人觉得他有点智障,他解释道:“我知道不会这样。”
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一轮月亮,他说:“善良的人才会有这样有趣的想象力。”
叶满不习惯被夸奖,于是转过头,尴尬地向前走。
正巧孙媛向他搭话,他就没再回过头。
他从摆渡车后门上车,那位藏族的年轻人上了前门。
隔着人山人海,叶满无意间看到他正在低头打电话,低着头,很专注,高挑的影子在满车旅客间十分醒目。
叶满开始感知自己的身体状态,问了一下自己的胃,它没什么问题,又问自己的心脏,它跳得很平稳,脑袋木木的,或许是飞机上的困倦还没缓过来。
一切都正常,似乎没有高反的症状。
摆渡车停在航站楼门口,他和同事一起去取行李,孙媛用胳膊肘拐了叶满一下,给他使眼色。
叶满慢半拍地往前看,就见副所长和李梅梅并排走,手若有若无地贴在一起,暧昧极了。
他觉得可闹心了,看着都烦。
孙媛努嘴:“这么个小所也犯得着这么拼,也不知道图啥,那老东西都谢顶了。”
王壮壮咂了咂嘴,一脸猥琐地凑过来,对孙媛嘿嘿:“图刺激呗。”
叶满加快一步,恰好挤在俩人中间,他一脸的丧和木讷,没人会觉得他是故意的。
孙媛冲叶满笑了笑,又厌恶地斜了那猥琐男同事一眼,嘴唇阖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