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妈妈不会这样说话,和奶奶更不会。
叶满那时候太小,他不懂大人的情爱,但是他能懂一件事,那就是爸爸原来也可以温柔,可他从来没对自己和妈妈这样过。
或许因为叶满太小,或许以为叶满还不会记事,或许叶满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爸爸没有避讳他。
叶满默默听着那些呢喃私语,感觉自己好像意外窥见了大人世界里的肮脏与丑恶,甚至不敢对任何人说。
“爸,”小叶满充满不安,仰着头看那个对他来说像巨人一样的男人背影,他问:“你要去哪里?”
男人已经挂断电话,正抽烟,闻言转头,有些惊讶地看叶满。
“你心疼谁?”
“你在和谁说话?”
叶满攥着拳头,仰望他。
“你这孩子。”爸爸看起来有些心虚,所以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他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一直到叶满长大,他仍记得爸爸说这话的场景,他觉得如果不是以抛弃这个家出轨为前提,爸爸那句话的出现就是不合理的。
他那时就开始对“家庭”概念产生了不信任,他认为爸爸随时都会离开他们的。
从那很久以后的后来,也就是现在的时间段不久以前,叶满回家过年。
妈妈说起来:“你爸年轻时还对那个初恋恋恋不舍呢,你看人家等他了吗?一把年纪了,还不是只有我要他。”
爸爸一幅纵容宠溺地看着妈妈。
而叶满很不舒服,在那个整整齐齐好像很幸福的三口之家里,他深低着头,在心里说道:“不要再说了,好恶心。”
你们不要再装作相爱了,好恶心。
不要生孩子,不要生下我,爸爸如果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生下的孩子一定很健康快乐。
你不要祸害我妈妈了,别装了,出轨的人都该死!
……
门外已经彻底没了声音。
药物发挥作用,叶满的意识已经模糊,他努力清醒,提醒自己——不要信任任何人。
第二天他们的团队添了人。
从冬城又赶来两个注册会计师,那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级别的。
叶满和这些老师不熟,他们和叶满不在一个办公室,也不经常来单位。
叶满考了好几年也只过了两门,他脑子笨,又不自律,估计这辈子也没可能把注会考下来。
王壮壮期待地和叶满说,注会老师来了,伙食怎么也得改善一下了。
第二天,李梅梅真的加了菜,特意加了一份肉,不是牛羊肉,是鸡翅,一盘就是那么几个。
注会老师看了桌上一眼,没说什么,第一餐和他们一起吃,第二餐就自掏腰包吃自己的去了。
像是着急将前面的半个月时间补回来一样,副所长忽然宣布他们从今天开始要加班了。
叶满每天吸氧工作,有时候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缺氧,他觉得自己很烦,很累,很困,只能给自己通氧来进行心理安慰。
所有人的情绪都已经到了临界点,都在期盼回家的日子,连还算能忍耐的孙媛都哭了好几次。
一天夜里,她拿着自己点的外卖来到男生房间,精神萎靡地说:“我来找你们说说话。”
王壮壮很高兴,即便孙媛全身穿得整齐,可那双眼睛也仍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殷勤地说:“欢迎领导视察。”
语气油腻,十分惹人厌烦。
孙媛都没搭理他,拉了椅子坐在叶满床尾,把炸鸡腿放下,说:“别干了,吃点东西吧。”
房间并不大,窗户狭窄,两张床已经占了大部分地方。
叶满正对着电脑拉表格对数据,揉着眼睛爬到床尾,从里面拿起一块儿最小的鸡翅膀,塞进嘴里,继续回去看电脑。
孙媛叹了口气,说:“那晚你们都没睡着吧?”
这话一出,叶满滚动鼠标的手顿了顿,王壮壮立刻兴致勃勃,伸出肉腻腻的手,左手比出食指,右手拢起一个圈,然后往里一怼。
随后,还冲孙媛不怀好意地一笑。
叶满敏感地觉得他的笑并不是针对那晚的事,而是试探孙媛的边界,他正在对这个女人进行精神侵略。
他觉得心里厌恶,难得主动开口:“这个鸡翅很好吃。”
孙媛果然不怎么搭理王壮壮,又递给叶满一杯饮料,说:“肯德基啊,能不好吃吗?”
叶满平时也很少吃肯德基的,这玩意儿很贵,不是他的工资水平可以随时吃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找点东西回礼,但是他这儿什么都没有。
孙媛显然也不介意这个,她看向叶满,开口道:“我打算回去了。”
叶满一愣,有些羡慕地开口:“你的工作做完了吗?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