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道:“是戚大人府的。”
此戚大人指的不是京中那位老将,而是自称戚家远亲的一名地方官。
说起这人,似乎还有段风言在此地流传。
老伯于是简略说了段。
这户老爷年轻时虽然也姓戚,但并不是什么士族,幼年家中门第落魄。就连少年时能够读书也是受了同乡姓平的人家接济。
直到后来平家的少爷做了官,拉他一把,也送去边陲地做了个县爷。
此人也是个有本事的,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做出不错的功绩,从此步步高升,直到入了京,官职已在那位平少爷的头上。
没想到他进了京,所做的第一件事,非但不感激资助他多年的平少爷,反而害死了恩人。
这自然是一桩极其坏的事情,然而戚老爷功绩做的不错,百姓愿意求情,何况列出了许多证据,说这平少爷一直假借资助的名义凌.辱他,为官时做下的好多佳绩都是戚老爷在背后出谋划策。
平家小妹年幼,平家能担大梁的就剩他一个人,这人没了也就没了,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如此一番,你情我愿,顺水推舟,戚老爷虽不好再待在京中,做一地头蛇也不失为美事。
“你可知这些新娘的来历?”季念昭问。
老伯摇头:“新娘不知根不知底,都是从他乡拉过来的。”
等娶亲的车马走过,牛车缓缓发动,跟在其后。不多时前方就出现了几处岔路口,然而每一次拐弯,前头的车马都始终和他们同道,直到入了城,落在一处府邸前。
那府邸除了一些红绸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之类的对联外,竟还摆了一整排的纸钱纸屋纸箱。又有几个穿黑白大褂的坐门前,只扑哧鼓起腮帮子,刚要吹奏。
管家的派人塞给他们一些铜板示意。又见花轿过来,几人就纷纷让出道。这一让,就露出大门上偌大一个“奠”字。
一红一白,两桩事,竟然同时操办。
丧期未出,怎可娶亲?
马车稳停在门口。
六个新娘子依次下了车。每一个都盖着红盖头,红嫁衣齐齐列成一队,往府门里踏。这些新娘垂着头,半分喜气也不见,只周身发着一股陈年腐味。
空里撒了很多白色的纸片,被新娘子的绣鞋踩在脚下。她们毫无知觉地碾过去了。
戚宁安又问:“听见了吗?这里面有人在哭?”
季念昭费力听辨:“我听见了......那么在哭的是这里面哪一个?”
然而还不等几人下牛车,新娘的啜泣声一下子变大,六抹盖头下都传来痛彻心扉的哀嚎。
原来这些新娘子并不看得见前路,只是奇怪府门口无唢呐无吆喝,颇为冷清。
直到快要迈入府门了,管家突然平静道:“夫人们,我家老爷今早过世了。”
他们家老爷还有谁,能一口气娶六个美娇娘的,只除开几人的夫君外再无旁人。没料到竟是连府门都还没踏进,就死了丈夫。
然而这一袭红衣穿在身上,便是用沸水把皮都烫掉,也是扒不下来的。她们别无他选,硬着头皮也得嫁。
六个新娘不愿再往前踏一步。
谢尘钰见了,扯住那驾车的:“在此处停下吧。”
阮冰轮问:“殿下?”
季念昭:“听他的。这宅子被一股死气萦绕,怨气极重,想来主人家正被恶鬼缠身,登门讨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