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宁安径直错身过沈期,步入府门。
留下两句。
“粗鄙之人,附庸风雅。”
“把下流说得那么好听。”
轻飘飘的讽话和白纸花一起在风里荡啊荡。
落了地。
也惹人心里窝火。
沈期在原地跳脚,气骂道:“你家文臣了不起,上阵打仗还不一只软脚虾。”
这偌大的宅子里死气沉沉,迎娶的阵势很大,各样的婚礼排布塞满了几个小院。婚绸子一拉,大红花扎满四角,宛如大片黑布上淋了鲜红的血,不但不喜庆,还瘆人得很。
谢尘钰几人强行做了人家婚礼宴上宾客,季念昭悠闲地游走在曲折幽深的回廊之间,那些裹在红布衣,图个喜庆的下人们见了他,虽然瞳里大概映出了人影,却个个装作熟视无睹,匆忙闭嘴跑开。
掌心的引魂罗盘指针转动不停,整座宅子都被邪气笼罩。
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走都无甚差别,季念昭自我地嘀咕一会儿,想起那六个新娘子,若是鬼要登门来,他从她们身边下手最好不过。
手往前一推,关着新娘的内院被轻巧破开。
唏嘘声一时静了,耸动的红团惊恐抬头,有几个新娘并不盖盖头,露出黑得油亮的发髻。还有几个遮挡得严实,卧在床上一呼一息地搐动。
大概想压制,但没忍住,有个丹凤眼的姑娘红着眼眶,把婚裙一撕,脱口大骂道:“畜生行径,今日非把喜堂砸了不可!”
每个新娘衣袍上绣的图案都有细微差别,她又站在第五位。季念昭闻声望这人,姑且称呼她五夫人。
“妾这一生就锁在这深闺大院里,夫婿面还没见,就守了寡!要这贱命有何用,不如一死了之!”最深处耸动的红团动了动身,被五夫人三言两语刺中,腾地爬起来,扑棱地朝柱子撞。
哭的哭,骂的骂,但再怎么样都无济于事。
大夫人、四夫人扯住要撞柱子自尽的三夫人。
五夫人在屋里把能掀能砸的物件尽数捣个稀碎。
二夫人自己抹眼泪,那眼肿的像两颗大核桃,嗓子哑得像生吞过铁剑,锈不成声。
唯有六夫人婀娜扭着那腰身,一屁股坐在季念昭面前,望他一眼,又望了眼其他几个新娘,娇滴滴地道:”各位姐姐妹妹们呐,别吵了。”
“阴魂有什么不好,戚老爷府聘礼丰厚,上无公婆,下无儿女,新婚当夜,连夫君都没了。岂不是一下从未出阁小姐熬出头,做了大家主母,省去其中五十年煎熬,美哉、美哉。”
“那可是鬼!”
“能不能活过今晚都还未定。”
“放开我,让我去死!”三夫人尖嗓叫道,像被掐脖子的鸡。
“松开吧。”六夫人扭着玉臀拾起被五夫人砸烂的满地碎瓷片,心疼地摆弄玉瓷,嗔道:“你乱砸东西干嘛!死鬼人都走了,他的遗产从今个儿起就全是我们的,砸自己的瓶,蠢。败家。”
“你!”五夫人掏出食指指着六夫人,凛然颤了下身,愤怒道:“难道就安心给个死鬼陪葬。”
“让我去死!”
季念昭没忍住,捂住耳朵。
三夫人的尖叫穿透力极强,宛如利箭射出,直穿耳膜。
“姐姐啊,使不得!”大夫人、四夫人一齐啼哭。
六夫人也婉转着嗓子,清嗓啼道:“对啊,姐姐,使不得!这里不还有个小道君嘛,今晚让他卧在我们洞房榻下,一剑捅死那鬼夫君不就得了。”
“升官发财死夫君,哎呀呀,诸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六位新娘子也不哭了,齐刷刷凝视着从刚才就闯入她们房门的白衣青年。
季念昭哑口无言,在众人目光下款款走到六夫人面前。六夫人一扯红盖头,充斥泪水的美目盈盈跌入他眼,檀口轻咬嘴唇:“小——道——士?”
季念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