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毕竟沈门主就在你身边,家有如仙美眷,怎会看上我们这些庸俗之人?”季念昭挑眉,谢尘钰的神色瞬变,顿时沉得如落冰窟。
沈如絮咯咯地捧腹笑起来,沈期瞪她,她也不理会。
谢尘钰一言不发从领子里掏出枚质地通剔的玉坠子:“沈如絮,你也别跟着他笑了。”
沈如絮不笑了,谢尘钰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门主,你不是知道吗?这种玩笑开不得,我已成婚,是有家室的人。”
沈期悚然站起身:“什么?”
季念昭定定地望着玉坠子,耳边还响着谢尘钰的话“这是我和内人的定情信物”。
那枚玉坠子分明是那年金陵宫墙前,他亲手戴在了谢尘钰的脖子上。
季念昭艰难地挪动指尖,坠子的晃动在眼里印着火光,滚滚燎原,胸腔飞快的心跳声,下意识喉头里滚了个“爹”字出来。
季念昭想同早就离世的不孤山掌门说,你儿子好像完蛋了。
他又不是傻子,之前谢尘钰的种种异常,可以胡乱扯个理由“弯了、怪癖、对所有男人都一个样”,可谢尘钰都用“内人”称呼了,季念昭再认不清现实,那就存粹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谢尘钰放下竹箫,见那人垂着头颅只顾雕刻,后背松垮拽着袍子,消瘦清减了好多。他被火光晃得有些头晕,闭上眼睛,快步走上前,解开夜里驱寒的麾袍。
麾袍落在季念昭身上那刻,谢尘钰勾唇,弯下腰:“师尊,别装了,抬头。”
这一声师尊喊得可谓字正腔圆。
季念昭手里的刀一不小心刻深二寸,他还没动作,正在烤鱼撸串的几个女修倒先反应过来。
“明昆君?”
“师尊?”
“什么师尊?哪门子的师尊?这里有谁还可以做太子的老师?”
“莫不是那一位?”
“季明昆原来就在此处。门主,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那两个船夫惊愕地下巴都合不上:“不是说明昆君已经仙逝?”
季念昭歪头笑道:“咳咳,此事后面再解释......还有......”他朝再一次怒目的沈期摆手,“姜容,你把他给我按在座位上。”
沈期黑着脸盯谢尘钰:“旁的不说,进沈家的门,对你而言就是痴心妄想。”
不待姜容开口,沈如絮托腮烤玉米,先凉凉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瞧兄长你才是那个最没良心的。”
“你!”
沈如絮笑吟吟: “姑娘们,你们说是不是?”
“嘻嘻,门主——”、“我平生最厌恶你们这些管不住下.身的渣男。”女修们捂嘴笑,沈如絮转动着玉米梗,手上不停,口吻轻巧地问:“明昆君既然回来了,七十二仙门总该再集合封印一次长川吧。那群老家伙个个精着,也不过一群没良心的,尚不抵明昆一人。”
“哈哈哈哈哈。”
季念昭还要强装镇定,来几句委婉的谦辞“哪里哪里,言重了”,脸侧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却紧紧灼烧着他。
他终于忍不住,抬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后半句的闻讯全部被吞没在唇齿间。
谢尘钰没有蹲下,只是轻微弯下腰,一手扶住季念昭的腰给他做个倚靠,另一只替他撩开额前碎发,季念昭抬头的刹那,谢尘钰衔住了他唇瓣。轻轻开合,就像衔着一颗月夜的珍珠,让人难以控制住采撷的邪念。
女修自觉地不再发声,只余光里瞧见这对璧人静静地温存,船夫讶然到徒张着嘴,哪里见过仙门名士还有这般玩法,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久负盛名的明昆君。
季念昭怔愣地陷进唇角的温柔里,腰腹酥软,大脑却先身体一步无法转动。
他挡不住,也不想挡了。
此刻无关乎输赢,他放开关口,任由谢尘钰攻入。
沈期手中的烤串霹雳啪啦燎了火,摔进泥灰堆里,他如遭雷击,却说不出话来,胃里一阵酸水泛恶心。一个是昔日同门,另一个是自己的师尊。沈期咬牙,恨不得拿剑划了自己眼睛,谢尘钰表现得那样古怪,他早该看出来的啊,就不该让他靠近师尊半步。霎时间,懊恼比仇恨还将心口啃食得更痛。
沈如絮哑然敛笑,把脸别开了。
沈期青紫着唇:“那不是你未婚夫吗?”
沈如絮眉眼弯弯:“我倒还想他是呢。”
“你起开!”谢尘钰从两人衔着的口中分离那刻,季念昭猛地推开他胸膛,大口呼吸夜雨里潮冷的空气,脑子醍醐灌顶,刹那间清醒。
季念昭脸色莫名其妙地发红,被蹂躏的唇瓣紧抿,清了清嗓后恢复镇静:“我们两个是该好好谈谈。”他无奈地拽住谢尘钰手腕,心思乱如麻,几乎来不及瞥见其他人纷呈的神色,脚步飘忽地往楼上去。
房间里只有一桌一凳,季念昭坐在床榻,他甚至还没坐稳,谢尘钰已经散了发,赤脚走过来。
“谢尘钰......”季念昭喉咙干涩,眼眶被满室的旖旎磨得有些红热,“我让你同我上来,是要正经地聊。你想怎么办?”
“师尊。”凌乱的乌发散落在膝头,谢尘钰掌心紧贴着季念昭的脸,陷入了沉默。他缓了几秒才肯面对现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邀请我进你的寝房,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那歪心思都在想些什么?!”季念昭几乎要跳脚,若是沈期在场,自己借着他的嘴来骂,“我是问,你喜欢我是吧?刚刚说的内人指的也是我,是吗?”最后几个字变得小声,说实话,理是这么个理,但季念昭还是没底。
谢尘钰揉了把额发,也一屁股坐在床沿,伸了个懒腰。温热的唇就凑在季念昭耳边,他低笑:“我抱了什么心思,师尊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所以师尊在犹豫什么?害怕从我嘴里蹦出个‘不’字吗?”
季念昭压住谢尘钰摸上自己肩膀的手,狠狠瞪他:“你等我缓缓,我还没理过来。我方才打算问的是,你什么时候看穿了我的伪装?”
谢尘钰对答如流:“第一眼。君茶能潜伏数年模仿一个人,我与你几十年的师徒缘分,若还看不透你的小动作,那就太可笑了。”
他撩起被子就要将季念昭和自己一同拽进去。
季念昭:“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谢尘钰垂下头,突然不答话了。
季念昭颤抖地望向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在沉默里看了一圈房里,没有可消遣的东西,手上只好胡乱找事做。褪掉自己的靴,又开始脱袜子。
身侧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一下把他拉上床榻,谢尘钰无辜地与他目光对上,笑道:“十五岁?十七岁?二十二岁?”
“师尊,你猜一猜是哪一年呢?”
季念昭红着脸扭开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觉得自己过了今晚,恐怕再逃不出去了,就连现在,因为这句话,他想逃跑的气力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季洱,你厌恶我,不把我当你的徒弟了吗?”谢尘钰的手蹭到布料下去了,慢慢往上梭。劲瘦修长的大腿轻碾袍子间,腰腹磨蹭来磨蹭去,膈人的触感愈发明显,“看着我,师尊。”
季念昭拿被子蒙住头,羞得没法见人:“这都是无干紧要的事!你只是我众多徒弟中的一个。”
谢尘钰气得一下子就笑了,眼底阴鸷,指骨绷得咯咯响,强势扒开季念昭头上的被子,按住他肩膀,随后扳住下巴,两人四目相对。
谢尘钰慵懒地笑:“师尊。”
“......”季念昭无奈地望着他,不肯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