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宁安昏沉间夹住剑锋,让沈期不能再寸进。他红唇乌发,双目明朗,又恢复了那副白玉少年郎的模样,只是觉得浑身酸痛难耐,骨头好像被人一寸寸打断了般,身体不太好使。
“你怎么了?”恢复神智的戚宁安当即察觉到面前人的不对劲。
“沈期?”“沈期?”“沈约宵?”“种马君?”戚宁安一连唤了好几声,叫得再过分,沈期都没有半点反应。
戚宁安也不含糊,咬牙,挥舞扇柄,硬生生地抗下了沈期的折花,恶狠狠地放话:“沈期,醒醒!再不醒把你衣服全扒了丢到军营里去裸.奔。”
黑影闪过,冰凉的触感又悬在脖子处,戚宁安反肘击中他腹部,沈期居然也不躲。戚宁安从他的眼里只看见了杀意,那双空洞的红瞳里此刻只有一个目标——杀了戚宁安。
只要身上的伤势不致命,沈期根本没有防备的想法。
沈期的架势,摆明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戚宁安再不起疑心就是傻子了,他几乎把毕生所学都用上,几个闪身和沈期拖开距离,趁着这个硬拉出的喘息空当观察沈期。戚宁安发觉沈期印堂黑气缭绕,赶紧用神识去搜刮他的神海。
“......”
戚宁安的皮肤泛寒,指尖轻轻地蜷缩在掌心,动了下,紧紧地蹙着眉,“半边......一半都是黑的。”
折花又杀回到身前。
戚宁安急冲冲地避开。
他冲面色呆板的青年大声喊,“你他妈刚刚干什么去了?被人下了毒,灵府半边都是黑的,而且你是神魂穿来的啊!这毒直接作用在你的魂魄上,再这么下去你会彻底丧失神智,成为供别人使唤的工具!”
“永无轮回,魂飞魄散!”
“到底是什么毒?”戚宁安艰难地和沈期过招,他不断地朝沈期靠近,将自己身体里本就贫瘠的灵气断断续续灌入沈期的神海,试图唤醒他。
没有用。
一点效果都没有。
沈期的攻势不减反增,戚宁安已经对付得疲累,沈期的打法却越来越猛烈。他想让戚宁安死,也不管自己的死活了。
戚宁安的脸色逐渐阴沉,咬牙切齿地盯着沈期,啐了句:“沈约宵,事到如今你也别怪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让一个无名小卒戚宁安去为非作歹,总比长川里又疯了一个已得大道的修士更好。
身体孱弱,速度渐渐跟不上,又你追我打拆了几轮招,戚宁安终于在一次格挡中失手,慢了半拍。
折花的剑锋已经捅进戚宁安的胸膛,他却没有躲开,还踉跄地攥住剑身,掌心摩擦剑刃,血流如注。
戚宁安往前走动两步,剑彻底把他捅了个对穿。
但就是这痛彻心扉的两步,他再次抢到了侵入沈期神海的机会。
“沈约宵,在我面前吹了那么久的牛皮,最后居然是我来救你。”戚宁安翻了个白眼,贝齿缝隙全部浸满了鲜血,包不住的血顺着嘴角淌下,滴落在折花剑身,“这么一回想,我简直亏大了。”
他双手死死地抵住沈期的太阳穴,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腹部,猛地往里一扎。
“噗。”
戚宁安徒然张开嘴,血劈头盖脸地浇了沈期一脸。那双赤红的眼还是翻滚着汹涌的杀意,死死地和戚宁安对视,试图摆脱他的控制。
戚宁安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手在腹腔里掏了一圈,抓紧时间掏出个流光溢彩的玩意儿,反手一巴掌推进了沈期的体内。
那道黑雾被祥瑞的五彩光驱赶入空中,急切地寻找下一个宿主。戚宁安一边呕血,一边翻白眼,黑雾趁机钻入了他的腹腔。
沈期闭上双目,后脑勺直挺挺地磕进沙地里。戚宁安再也支撑不住,拍打自己的伤口,想要把黑雾驱赶出体内,但这些都徒劳无功。
白驹急匆匆地绕着主人打转。戚宁安平躺在沙地里,仰头看着满天的星辰,四下的鬼魔早就死的死,逃的逃,无影无踪。他无奈叹了口气,闭上双目。
“白驹,等沈期醒了,你先替我抽他一巴掌再说。”
午后的沙地过于炙热,沈期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被滚烫的温度热醒,衣衫紧贴在后背,他浑身大汗淋漓地爬起来。
沈期烧得迷迷糊糊,迷蒙地睁眼,却看见洞口阴凉处已经坐了个青年。
戚宁安正拿着白驹扇风,边纳凉边不客气地看向沈期:“醒啦?”
“你恢复了?”沈期有些意外,“我昏迷后又发生了什么?把我扔到外面干嘛?”
“惩罚某些傻子。多晒一晒,才好消毒。”戚宁安边说边摇着折扇走来,习惯性地拍向沈期的肩膀。
沈期早就不记得当年的小习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里幽深莫测,正在思索些什么。
戚宁安揪住他的袖子,一把将沈期拽进洞穴,豁出脸面,僵硬着声音,说:“我们抱一个。”
“?”沈期不明白戚宁安突然莫名发什么疯,只好张开双臂,“你害怕了?”他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擦鼻尖,“我已经清醒过来,刚刚探查了周身,灵府清净,大小周天运转自如,浊气多半已经被瓦解。你别瞎操心。”
他意识昏沉间有个印象,当时饿鬼好像往自己的体内塞了个什么寒凉的毒物,不过方才他检查一番后,没有异常都没有,多半已经被排出体外。
身边人的手臂死死地压着他的肩膀,抱得沈期骨骼生疼,力度大到喘不上气。
戚宁安低低的笑声传入耳中。
那些笑声格外脆亮,为了掩饰偶尔一两声抽泣,又逐渐变得更加开朗,特意放得很大声。
任谁也听不出声音下那些破碎的求救,无奈、遗憾、不甘。他喘气,企图平复,再喘气,喘到浑身颤抖。
他要怎么甘心?他只有二十三岁,刚踏上仕途不久。
戚宁安低着头,没说话,吸了两下鼻子。半晌后,有雾蒙蒙的嘟囔声从毛茸茸的后脑勺下传来,“你别管,我高兴还不行吗?”
他急匆匆擦干净眼角两颗泪珠,眼眶里却接连涌出更多晶莹的泪水,沙土渐渐带上重影,人间也模糊。
不该哭的,可是谁不怕死呢。他还有那么多的部下在等着他......他的天水部呢?戚宁安像攥着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绝望地抱住沈期,可是沈期并没有察觉出戚宁安的不安。
沈期不明所以地推搡他:“好了。可以松开了。你别总莫名其妙地发笑,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