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反正我相信你可不会举报我。”
“你光敏感?”突然,沈潮祢注意到艾拉的眼角竟不知不觉间泛红。
不待她细看,艾拉飞速扭开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那怎样,怎么不说是因为我对你拒绝我六次而难过掉的眼泪?”
两人拌嘴间,早已深入森林。
森林似乎寂静得不太正常,空无一人,偶尔几声鸟鸣,与她们踏上泥土与枝叶的声音。
空气依旧粘腻,彷佛熔化的蜡油。
“说起来,我们还没细看那个湖泊,”艾拉嘟囔着,伸手指着远方那处天然湖泊,“过去看看?”
沈潮祢无比确认艾拉就是想出来玩而已,只是以“探险”作粉饰。
她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
临近湖泊,气温似乎骤然下降,湿冷的空气钻入骨髓。湖的形状近乎完美的圆,水面平滑得像一面未经打磨的镜子,波澜不惊,连风掠过也不曾在上面留下一丝涟漪。
“这湖有名字吗?”沈潮祢问,“它的形状太完美了。”
“…像镜子一样。”话落,她转头看向迟迟不说话的艾拉。
金发姑娘的面目隐于黑色兜帽中,右手打开仪容镜——开盖上层是镜子、下层则可以放照片。
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她迅速、用力地合上了仪容镜,瞬间收到上衣口袋里。
而后,艾拉捋了捋头发,迎上沈潮祢的视线,挑挑眉,露出一口大白牙,“很意外吗?我也是在意形象的。”
沈潮祢收回目光。艾拉的蓝眼睛就如湖泊的颜色,而她的眼尾的确泛红,暂时还没消。
她不会说自己刚刚不小心瞥到艾拉仪容镜里照片上的女人的模样的——长得跟艾拉很像,估计有亲缘关系。
毕竟,探究人家的私事不好。
艾拉蹲下,双手掬起一捧水,水珠从她的指缝间滑落,重归它们初生的湖泊。她笑着转头,大剌剌将仅剩的几滴水泼向沈潮祢。
她在湖泊中的倒影和她现实中一道,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但已被水的波纹扭曲。
沈潮祢面无表情地抹去面上的水珠。
趁艾拉笑得东倒西歪,她快速靠近艾拉,打算学她蹲在湖泊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们这是?”低沉优雅的嗓音在身后突然响起,腔调似盛放的玫瑰。
微风拂过,沈潮祢鼻尖萦绕着若隐若无的焚炭味。
沈潮祢迅速直起身,顺带捞起艾拉,把她扯离湖畔。
来人火红的发披在左肩,同色的瞳微微眯起,上身白衬衣配黑背心,纯黑腰带松散收束腰身,外套金扣未系,身下绯色长靴蔓延至膝盖之上,与黑裤相得益彰,彰显她腿部线条的健硕。
沈潮祢立马拉着艾拉行了个标准的弯腰礼,再直起身。
是克拉丽斯伯爵。
她只在入职那天见过她一面。那时,女人装着正式,头发却随意散着,对着身旁管家的安排只是点点头,未发一言,也没施舍给任何人一个眼神。
此时,伯爵细细打量两人,目光像刀子般在两人身上划过,最后停留在沈潮祢身上,不知为何,沈潮祢察觉到她的目光在她裸露的双臂和面容上停留过久——
准确说,在她裸露的肌肤上?
很快,伯爵露出了笑容,不见丝毫牙齿。
即使在优雅地微笑,她的笑意也带着刺骨的凉意,像盘旋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她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浸过湖水,“正午最好不要出门。我记得有明令禁止?”
“尤其不要靠近这片湖泊,”伯爵幽幽补充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曾经有人……”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挑,笑容扩大,“自杀过吗?”
沈潮祢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后背攀上脊梁,像是无数只冰冷手指轻轻掠过肌肤。
她分不清是因为伯爵的警告,还是森林骤降的温度。
“谢谢您的提醒,”沈潮祢弯下腰,“我们这就离开。”
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她拉上自从伯爵出现后就不发一言的艾拉迅速离开了湖边。
她能感受到伯爵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她们——或许,只是追随着她。直到她们消失在森林中,那种沉重的、莫名的压力才稍稍减轻。
“……”,直到重回了宅邸大门,艾拉才开口,“啊,她是放过我们的意思?”
“应该吧。”沈潮祢道。她还在思考伯爵身上那若隐若现的焚烧味哪来的,像是木炭燃烧、又或者是,纯粹的火焰味道?
而且,伯爵的眼神很怪异——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吗?
今天的一切似乎都疑点重重。
两人溜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沈潮祢拿起扫把,肢体机械地重复扫地动作,大脑却在放空,如前些日子,每一天都在回忆穿越前的记忆。
如此怪异:她仍旧对其毫无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