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艾拉的笑容如同清晨破晓的阳光,温暖且灿烂,“我很准时吧?”
沈潮祢轻轻嗯了声,“今天的工作要开始了。”
艾拉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你知道,我每天来找你,可不是为了提醒你工作要准时的。”
她伸了个懒腰,动作舒展而漫不经心,又重重地吸了口气,再狠狠地吐了出来,
“我知道,”沈潮祢耸了耸肩,语气淡淡,“但我们没法逃开本职工作。”
她伸手拍了拍开朗姑娘那健秀的脊背,“走吧,别迟到了。你不是不知道被管家抓到的下场。”
艾拉撇了撇嘴,嘴里仍在不甘心地嘟囔,“说得好像我很怕她一样……只不过是不想再被罚去修理花园而已!正常人都忍不了那奇葩的规定,什么叫花园里花丛高度得完全一样、杂草连根都不能有……”
两人一如往常抵达一楼大厅。管家早已站立在长桌旁,手中拿着点名牌,眼神如利刃般冷厉,井然有序地安排着今日的工作。
沈潮祢与艾拉依旧站到一起,艾拉亲昵地挨着她,就像育儿院的孩童们总亲密无间般。
管家的肤色是经受太阳长时间炙烤后的古铜色,火红的瞳与伯爵如出一辙,却诠释着冷静与稳重,更像熔岩深处被压制着的火光。
她健壮的身躯笔直地挺立着——跟沈潮祢初次见到她没什么区别。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若隐若现的焚烧气息丝丝缕缕,悄然漫入沈潮祢的鼻腔。
沈潮祢微微蹙眉。她之前从未在管家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那气息如此熟悉,伯爵身上炭烧的气味悄然在她鼻腔重现。它们都是火焰的味道。
此刻,她的五感被刻意调动起来,眼前仿佛浮现了烈烈火焰燃烧的场面——
火焰不需要任何引燃物,独自在虚空中肆虐,只是在你眼前一味地耀武扬威,滋滋作响。伸出手,仿佛能触碰到温暖的幻影,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灼烧般的冷冽,令人脊背发寒。
火焰。她早该多注意这点。
漆黑的砖表,干焦的窗户,火红的眼瞳,燃烧的气息。
就跟镜一样,多么奇妙,化身千千万万,只是她不曾深想。
沈潮祢不着痕迹地侧目,艾拉一无所觉地皱着眉头,似乎为自己被安排的工作而忧虑。
“……沈潮祢,清理地下藏书室。”管家冷静的声音响起。说完,她的目光直指沈潮祢,似乎在确定她的存在,又仿佛在试探是否有人胆敢顶替。
确认无误后,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继续念出下一个佣人的工作安排。
艾拉瞪大了眼睛,迅速收回落在管家身上的目光,转向她的伙伴,“地下藏书室?那里不是不允许佣人进入吗?”
“而且最糟糕的是,我彻彻底底跟你分开了——我在三楼打扫厨房!”她恶狠狠地压低声线,满是抱怨。
沈潮祢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视线淡淡掠过管家波澜不惊的面庞。
“首先,地下藏书室不是禁地,佣人指南从未提到那里禁止进入。其次,你也不是第一次跟我分开工作。”
她微微低下头,凑近艾拉的耳朵,声音平淡无波,仿佛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安排。
管家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扫向她们。
艾拉立刻绷紧身子,挺直了原本因懒散而微弯着的背,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然而,见管家移开视线,艾拉又立马松懈下来,继续跟沈潮祢咬耳朵:“可是,我们入职以来的确从没有人被派去那里……甚至地下不也是?”
沈潮祢深深看了艾拉一眼,叹了口气,“没必要这么担心我,艾拉。有时候我真感觉你像我母亲。”
艾拉立马噤声,悄悄挪开一步,远离了自己的伙伴,“呵呵。”
她的眼眸暗了一刹,恰恰相反,沈潮祢才更像她母亲。
尽管嘴上宽慰了艾拉,但沈潮祢清楚,自己的工作安排未免过于刻意。
伯爵的面庞不由自主浮现在她脑海中,火红的发与瞳宛若燃烧的烈焰,逐渐扩散,吞噬一切。在浩大的火焰中,她无法看明自己的前路。
例行的安排工作终于结束。众人静默而有序地散开,各自奔向指定的岗位。艾拉深深看了沈潮祢一眼,“……谨慎点。”
沈潮祢叹了口气,却没再反驳什么,“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她一手拿上扫帚与簸箕,一手提上水桶,肩上放着抹布,动作利落地转身,向管家所说的地下室方向走去。
地下室的通道并不与古堡的楼梯连接,反而在古堡外花园的一隅。
那暗门巧妙地嵌入整齐到毫无瑕疵的花丛与洁白的地砖之间,仿佛生来就该在那里沉眠。若非今日的安排,沈潮祢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暗门被开启的瞬间,冰冷而焦灼的气息扑面而来。黑石阶梯笔直向下延伸,台阶边缘早被岁月磨滑,却依旧森冷。
沈潮祢一步步向下走去,每一步踩在冰冷的石阶上,沉闷而孤寂的节拍随之回响。
狭长的走廊深埋地下,灰尘厚重又漫漫。两侧排列的木门紧闭,漆黑陈旧,如注视着闯入者的眼睛。头顶没有任何灯,只有两侧的火把幽幽燃烧,火舌摇曳,却似乎并非在指引正确的道路,反而在引诱人走向更深的黑暗。
腐朽与尘埃的味道肆意弥漫,像是密闭的棺椁长久未开的窒息感。
沈潮祢被灰尘呛到,咳嗽了好几下。
这里没有其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