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冲我喊.
"小犊子别啃冻梨了,给舅公送碗杀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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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啥?是冰天雪地里捂热乎的黄桃罐头,小时候发烧烧得脑门能摊鸡蛋,把罐头瓶子搁火墙上熥热乎了,糖水子顺着嗓子眼往下淌,比赤脚大夫开的药片子还管用,现在搁外地见着超市里那玻璃罐子,眼泪珠子也会噼里啪啦往购物车里砸,他在电话那头说家里暖气费又涨了,可冰箱里永远留着两罐桃儿.
他说小时候,零下20度骑自行车上学,手冻得梆硬,把冰凉的爪子塞同学脖艮子里取暖,现在城里头地铁暖乎得穿啥都不冷,也会让我把后脊梁贴他心口子焐热.
他爹那辈人把骨头都砸进炼钢炉里了,下岗那会儿,扛着铺盖卷蹲劳务市场,如今轮到他往外跑,火车站台上一嗓子,把铁轨震得直晃悠.
我永远不会嫌东北大哥们说话冲,他们心里揣着松花江那么宽的敞亮,要是哪天在你们地界瞅见个东北大哥跟人急眼,指定是听见谁糟践老家了;要是碰上个小子蹲马路牙子啃烤冷面,别笑他——那是在嚼着回不去的童年啊.
他说,现在好多屯子地都流转了,苞米楼子拆了盖大棚,可家家供的灶王爷还是很多年糊的,正月十五雪打灯,大红灯笼晃得人眼睛发酸,那是东北的魂儿在冰天雪地里头,给外头的游子点天灯.
他情到深处,要么喝酒要么整两瓶老雪去,吧嗒吧嗒哽咽着哭岔气.
他幽默,有人情味.
他说东北残阳,是乡愁.
我和他站在暮色苍茫的旷野,残阳像枚烧红的炭火,点燃了黑土地最后的温度,收割后的麦茬地铺向天际,远处白桦林的剪影在风中摇晃,地平线吞没了最后一缕金边,这里的人嗓门里裹着苞米碴子的粗粝,酒碗相碰时溅起的热气能融化三九天的霜,可我总能在他们红脸膛的笑纹里,找到未说出口的牵挂.
当暮色漫过山海关,那些被残阳拉得老长的影子,何尝不是他们压在箱底的旧棉袄?
黑土地沉默如父辈,却把思念酿成了高粱红,远看那轮斜坠的落日,就像衣襟上洇开的血痂,烫得所有异乡客心口发颤.
东北天气好不好,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