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慢慢停滞,倒数像钟摆锤上心脏,埃塞克在无限拉长的时间中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睛中清晰倒映出红色准心,以及红色准心里,慢慢将手伸向腰间的九头蛇。
摩托的速度和艾丽萨保持到一致——右侧摩托位于艾丽萨和后方九头蛇的车之间——他抓住了别在腰间的抓钩——那条蛇想扔出抓钩撞碎艾丽萨的车后窗玻璃——
——他想都别想。
埃塞克扣下了扳机。
子弹破空而出,裹挟着动能和势能向下尖啸,宛若闪电划过艾丽萨的车尾,穿透了九头蛇握在车把上的手臂。在惨叫中摩托车无可避免向右歪斜,被正后方的车撞到半空,手里的抓钩甩脱,勾住中间的摩托,两辆摩托瞬间被强大的反作用力甩在一起,在令人牙酸的金属碾碎声中,埃塞克射出了第二枪。
打碎了最先探头架枪的九头蛇的脑袋。
第三枪。
打穿了车胎。
失去平衡的第二辆车瞬间打弯,掀飞了最后一辆摩托,第三辆车立刻左打试图逃离被卷在一起的金属碎片和腾空而起的灼热焰火,第四发子弹已经射出。
路边的室外消火栓应声爆炸。
巨大的水流向上喷出,九头蛇的车正面直接迎上冲击,左打的车霎时间失去了方向,笔直向墙撞去。
十二人,三辆车,三辆摩托,在金属一寸寸拧成一团的尖鸣和车窗轮胎接连爆炸的巨响中被大火吞噬,油箱燃烧的火舌没有一丝一毫舔舐到艾丽萨,不起眼的黑色道奇平稳地驶离埃塞克的视线。
“All Clear。”
埃塞克低声说。
人的记忆真是可怕。
他进入拳场已有八年,距离上一次开枪更是过了十五年。他以为自己早就抛弃了属于“桑德森”的一切,抛弃了荣光的过往和平静的生活,但在不假思索打开教父推过来的武器箱的时候,埃塞克才意识到,他从未忘记。
“......Bravo。”同样站在高处的约翰·里瑟亲眼见证了鬼工雷斧的四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天使阻止了他的支援。
他的确不需要支援。
“所谓人都有故事,eh?”隐藏在人群中的法外者忍不住叹息,“这样诡谲的枪法,做拳手实在太浪费了。”
埃塞克没有接话。
埃塞克·桑德森。
曾经的绿色贝雷帽通讯兵,三角洲特种作战队员,狙击手,上等兵。拒绝了提升军官的机会,进入了一家证券公司,回家陪伴妻女。他本以为这样的平静生活能够一直继续,女儿却在十五岁时死在了被抛弃在荒野的车后备箱里。
他的生活从那一刻开始粉碎,直直跌入了荒诞的地狱喜剧:凶手因为证据不足当庭释放,妻子袭击凶手未果在拘禁室自杀,浑噩之时他管理的账户资金被突然抽空,不得已将资产全部清算、穷困潦倒之际被友人介绍至赌场,却遭遇恶意做局欠下巨额债务,被赌场卖到了地下拳场。
他满心复仇,以血换血,在重拾枪.支、走向毁灭前,是玛塔拉了他一把,把他带到了拳场的经营人,卡尔·卢奇安诺面前。
卢奇安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和复仇明路,埃塞克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吻上了教父的权力戒指。
从此,他的命运同掌握着拳手资源的玛塔一样,再无可能和“吉诺维斯”分开。
“烟花很好看,改天付你门票钱。现在,埃塞克,该离开那里了。”是天使,曾经埃塞克在证券公司的客户,现在埃塞克在变种人特殊拳场的顾客,沃伦·沃辛顿提醒,“动静太大,九头蛇一窝蜂集聚过来了。”
“好。”
埃塞克闭了闭眼。
但艾丽萨,她不一样。
他还记得这孩子对他说的话。
“我是个好人啊......”埃塞克的呢喃淹没在唇齿里。他摩挲过发热的枪管,收起狙击枪,对同样为这精准到可怕的狙击震惊的绯红女巫说。
“走吧。”
艾丽萨和他们这些乐意拥抱灰色的亡命徒不一样。
这个无意掉进拳场,不清楚地下拳场在纽约的意义,更不清楚“卢奇安诺”和“吉诺维斯”的年轻姑娘就像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惶惑不安,胆怯警惕。很多人都在那张猜测她何时被污染的赌.桌上扔了筹码,埃塞克也曾对此保持悲观。可哪怕无时无刻不在与诱惑和黑暗接触,金发姑娘仍然保持着童话般的纯洁和坚定,甚至变得更加韧劲和生机勃勃。
她不该活在地下的兔子洞里。
在升腾起的红雾之中,埃塞克·吉诺维斯握紧手里的枪。
那些贪婪的,不知满足的,无休无止的,罪恶的——
蛇。
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