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阑人静,二进院的季嬷嬷悄然回到主子身边。
“没有听见动静?”还未安置的谈氏眉头紧锁,今晚的参汤加了猛料,不该没有动静啊,“可听仔细了?”
“老奴听得可仔细了。”季嬷嬷掩口,“应是没成事儿。”
“这个绍辰。”
“夫人莫急,世子和大奶奶刚成婚,还要经历磨合,水到渠成。”
谈氏扶额闭眼,她不是急于延续香火,而是心疼远嫁而来的儿媳。那么个俏生生的姑娘,自幼失恃,被父亲一手带大,想必性子敏感,渴望温暖。
谈氏没有女儿,又因当年受恩于叶慕朗,对叶茉盈怀有怜惜,她辗转反侧,蓦地起身,“去,去把人请过来。”
当叶茉盈裹着披风来到二进院的正房,眼里溢出的疑惑惹得谈氏柔了心肠。
“冷不冷?”
叶茉盈摇摇头,素净的小脸被月色映得柔美,人也乖巧讨喜。
谈氏搂住她,温声解释起来。
丈夫常居江宁,谈氏虽不至于被闲愁吞噬,但也时常感到孤寂,牌搭子不少,不足以交心,驱逐不了孤寂。
“这回好了,为娘是捡了个大便宜,白得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自母亲离世,叶茉盈从未在父亲以外的长辈身上汲取到温暖,恍惚有种母亲与婆母重合的错觉。
溢出近乡情怯的局促和感动。
当晚,婆母二人同宿在二进院的西厢房,即便有谈氏在,儿媳也不能睡到公爹的床上,于理不合,谈氏便让人将西厢收拾出来。
虽是厢房,五脏俱全,各式家私应有尽有。
被风趣的婆母一次次逗笑,叶茉盈是笑着入睡的,梦里,那个背她下山的少年手捧一缕春光,笑着递到她的面前。
温暖人心。
可谢绍辰对她只有凉薄,与温暖不沾边。
含笑的姑娘压下嘴角,陷入迷茫,暖融的梦境变得迷雾重重,直到一只手落在她的发间,轻轻抓揉她的发丝。
谈氏替梦呓的儿媳掖掖被子,心里对儿子又多了不满。
臭小子不懂得疼人,日后有的后悔。
她自然知晓儿子的脾气,看似温润,实则锋利带刺,这也是得到圣上赏识的缘由。
有传言称,年纪稍长几岁的圣上也是这般性子。
翌日一早,叶茉盈与婆母一同前往蕙馨苑请安。
老夫人怪异地打量着婆媳,多少带了点暗示,哪有婆媳同床而眠的?
谈氏毫不在意,带着叶茉盈回到二进院。
等谢绍辰如常来到二进院请安,便见妻子被母亲搂在怀里,两人一同坐在兰堂主位上,如同母女。
他倒成了外人。
谢绍辰扯扯唇角,淡淡笑意化开在面庞,一笑,春风和畅。
可轻柔的风,吹过扶疏草木是不会留痕的,夫妻间,该留下浓墨的一笔,谈氏如是想。
“吾儿案牍劳形久矣,趁着新婚,又逢晴天,正好带着茉盈去城外走走,舒舒筋骨。”
谢绍辰笑意不减,没有回绝。
这就对了,夫妻该多相处才是。谈氏满意在心,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姑娘,带了点鼓励的意味儿。昨夜同寝,她有劝说叶茉盈不必在自己夫君面前紧张拘谨,直白表达,大胆热忱,方为夫妻相处之道。
“男子大多吃软不吃硬,你想做什么,他若不同意,就软磨硬泡撒撒娇。”
婆母昨夜的劝说萦绕耳畔,叶茉盈也不扭捏,起身走到谢绍辰的面前,安静等着谢绍辰来安排出行事宜。
谈氏笑着继续调和:“茉盈和菱妙同岁,年纪尚小,合该被照顾。绍辰,可听懂为娘的意思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母亲耳提面命过的年轻世子淡淡眨眼,微耷的眼帘几分慵懒,拉长了斜飞的眼尾,更显昳丽。他轻轻颔首,带着叶茉盈乘车离府。
谢菱妙是罗姨娘的女儿,是谢绍辰唯一的庶妹,叶茉盈与谢菱妙同岁,无非是要将叶茉盈同妹妹一样看待。
年轻的世子独自坐在马车一端,长指敲打在膝头,回想过往,他可没有刻意照顾过庶妹,而同龄的庶妹,也未流露过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心机。
疏帘隔绝外人视线,车厢内相对而坐的新婚夫妇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