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堂兄也在。
种满苍兰的蕙馨苑暖风飘香,谢翊云坐到谢绍辰身边,笑着打趣道:“大伯可说了,嫂嫂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奇女子,兄长何时安排小弟拜会嫂嫂?”
有些缘分即便错过,也因曾差一点是正缘而剧烈吸引,谢绍辰不信姻缘之说,但看着满含期待的堂弟,不由有些不确定,在阻力之下,能够切断近乎正缘的牵绊吗?
也不确定,两人之间会有怎么的眼缘。
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轻轻一笑,手中盖瓯映出幽深眉眼,“明日散值后,明玕苑小聚。”
谢翊云回以一笑,粲然温厚。他自幼视堂兄为胞兄,自会视堂嫂为长嫂,多加敬重。
而之所以急着拜会堂嫂,与街坊的风言风语有直接关系。
早在兄嫂定亲时,他就听人诋毁过堂嫂,说她不惜自毁清白换来飞上枝头的机会,一介医女,摇身一变,成了高门大户的长媳。
他不信传言,但因为堂嫂出身市井中,或会在人情往来上敏感多疑,他更该主动拜会,以消除堂嫂的疑虑。
当然,这是他的见解,堂嫂未必在意,但主动总归是友善的,真诚换真诚。
青年思忖在心。
谢绍辰慢慢啜饮手中热茶,听着堂弟一来一回的途中见闻,偶尔笑一声算作回应。
青年口若悬河,绘声绘色,永远炙热,永远朝气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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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残阳如血,谢绍辰回到寝所,换下官袍,换上妻子亲自缝制的夏衣。
月白绸缎,玉泽温润。
有点心虚的叶茉盈挠挠鼻尖,围着正在更衣的男子转了一圈,“还算合身。”
“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
衣裳是璇儿缝制的,由她顶替,以掩饰墨柳的行踪。
心虚之下,叶茉盈表现得更为乖巧,“夫君今日不忙吗?”
“还好。”
“那陪妾身说说话儿。”
谢绍辰对镜正了正衣襟,冠玉面上点点笑意,“聊什么?”
叶茉盈试探着伸出手,纤细柔软的一双小手捏了捏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拉着他迈开步子。
每退后一步,男人便要向前一步。
落地铜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月白配耦合,月光伴芙蕖。
将男人拉至桌前落座,叶茉盈挽袖倒了一杯药酒,试着打探道:“听说朝廷要重建惠民药局?”
“嗯。”谢绍辰也不相瞒,拿起杯子抿一口辛辣的酒水,“有意向?”
惠民药局需要诸多大夫,妻子志在悬壶济世,或有坐诊的意向,这不难猜测。
叶茉盈有点毛遂自荐的腼腆,她交叠双臂趴在桌上,笑盈盈的,赤诚灼热。
气氛变得温馨。
谢绍辰却觉得刺目,他伸过一只手,盖住她的眸子,“到时候,有严格的考核。”
“好。”
眼睛被盖住,叶茉盈翘起红唇,难掩欣喜,一为惠民药局能够重启,二为两人的相处愈发自然。
终于不再是一头热、一头寒,她的坚持有了回响。
细水长流的温淡,也挺好,她笑得更明显了。
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谢绍辰平静的面容下,隐约有了波澜,“明日戌时,随为夫回一趟府中,与翊云小聚。”
“二公子回来了?”
“夫人该唤他二弟。”
听出严肃之意,叶茉盈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划过男人掌心,“二弟回来啦。”
“嗯。”
“妾身听夫君的安排。”
此时的女子乖巧温软如同毛茸茸的小兔子,令一向冷情的年轻世子怔然,这副柔媚,原本是对待另一个人的,明日即将见到的人。
捂在女子眼帘上的大手慢慢收紧,在一声不舒服的哼唧中,他撤去力道,自觉失了分寸。
叶茉盈坐起身,揉了揉眼皮,不解地望向闭眼调息的男人。
深夜,树影交错,摇摆在紧闭的窗棂上。
单薄的架子床晃了许久。
风雨欲来。
叶茉盈望着摇晃的帐顶,秀眉紧了松,松了又紧,一次次想要推开谢绍辰,可力道被牵制,失去自由。
雪肤一层细汗,挥之不去。
从未如此卖力的年轻世子抬起她的下巴,喑哑又温柔地问道:“我是何人?”
“绍辰......”
“再想。”
叶茉盈皱了皱脸蛋,立即改口:“夫君,夫君。”
谢绍辰有所松缓,轻轻触碰她潮湿的脸蛋。是她误将他拉进深渊,既错,已错,他们都回不了头了。
谢氏不能再因丑闻被推上风口浪尖,他作为继承者,要掐断所有族人的孽缘,在风月中不可逾越、不可造次、不可不顾及谢氏门楣。
叶茉盈在混沌中有了片刻清醒,深夜中的那道轮廓优美而陌生。
无端的,令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