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喂给狗吃了。”
*
“村里好多只狗没了。”
仍旧是二娘来,这回她倒是不准备绕圈子,方才一脸悲伤地和藤迟说村里的狗,下一秒就换上喜气的表情:“阿迟!我和你二伯伯向来是把你当亲养的女儿看待,如今悦儿已经定亲了,你的终生大事也该有个托付。”
“邻村的周公子,你看如何?”
眼看着藤迟的面上出现犹豫之色,二娘连忙补充道:“不是周家的大公子,那确实是个废物草包,怎么也不可能给他的,是他家的二公子,人生得是一表人才,能文能武的。”
“不……二婶婶。”藤迟待她说完,方才微笑道:“我是想说,这狗没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狗没了,我也要跟着一起没吗?”
二娘被怼了一下,平常那张嘴立刻活络起来:“阿迟,你这是怎么讲话的呢?周家放在镇上,都是不一般的家室,你说的像是我家将你送去刀山火海一般!”
她难得仔细瞧一眼这个迟女郎,那双总是低垂的眉眼,何时变得这般锐利?之前二郎和她说迟女郎变了性子,她还不觉得,这回方才看出来了。
她想得直接,觉得人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变了性子,定是这迟女郎从前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可她装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呢……
二娘越想越不心安,连看了藤迟几眼。
藤迟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天青的瓷杯缺了口,衬得她手指愈发素□□致,“开个玩笑罢了,我想学学悦儿的俏皮,只是学不来,那悦儿许的是哪户人家?”
“是个没身份的山外人,不值得一提的。”二娘挥了挥手,面上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们呢,本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到时候嫁妆什么的,都是一份一样的,悦儿有的自然少不了你的,到时候也一天出嫁——不过你是姐姐,就早些出门,早些沾沾喜气,悦儿还慢你一步呢!”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二伯家待你薄不薄?”二娘拿手去戳她的脑门,却被她轻轻避开。
“那好。”藤迟笑道,面上且羞且喜,却是一个少女该出嫁时候的情态。
只是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些?二娘有些狐疑地掌心。
“那二娘可就去替你应下了。”
二娘犹豫地离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
少女垂眸坐在椅上,鹅黄的衫子本是最衬肤色的,此刻却像秋日里将萎的菊瓣,怎么也映不亮她苍白的脸色。
橘色微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也照不进她低垂的眉眼,只是越发显得她整个人如同一尊失了魂的瓷偶。
二娘一狠心,彻底撇过了头。
就在她出去的下一秒,另一人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门。
一个东西被丢到藤迟面前,藤迟没有打开,只是盯着那人。
“恭贺你出嫁呢,不打开看看?”
“算了,怕打开就没机会出嫁了。”
“大龄出嫁,确实要珍惜,只是……”
少年绕到她的面前来:“怎么喜得哭泣?”
藤迟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声音却是平静得像水一般:“确实到时候了。”
那疯子却像是看到什么般紧紧盯着她用来拭泪道手帕,看着那上面湿掉的痕迹,惊讶得几乎张大嘴巴:“你真哭了。”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藤迟:“明明你心里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
“你连这个也知道?”藤迟笑出了声:“疯子的脑子就是好。”
“我听得见。”那疯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的心从未跳得快过,无论哭笑。”
“但是我还有眼泪。”藤迟说话的时候,眼睛又止不住地掉下一滴泪水,这回连她也有些惊奇,便也没去擦:“也许这说明我还是个人吧。”
“你不是人。”疯子若有所思,“肯定也不是疯子。”
“为什么。”
“因为你太遵规守矩。”
那疯子靠近她,却是有些恶意地将少女面上的眼泪拭去。
村里的男女,连多看一眼都是禁忌。
一瞬间,藤迟觉得这个动作相当熟悉,仿佛经历了千千万万遍,仿佛一场梦境崩塌,她突然从无人之处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面前这个人,他所做的动作,也就是现在做的动作。
她捂着心口,门前空空落落,只有堂间的门一开一合,那人影离开得很快。
幸好那个疯子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