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珩专心地听着课,松云在他旁边坐着,便左歪一下、右歪一下,又一头靠在阮珩的身上,实在太不成样子。
阮珩拍了他的头两下,没拍醒,便只得趁先生未注意时,勉强将他扶回原来的位置上去。
然而,松云越睡越迷糊,阮珩听课正用神,一个没留意,他便咕咚一声,终于睡倒在书桌底下了。
“松云!”先生这下终于发现了,喝了一声。
先生一般是很少对伴读书童上心的,毕竟他们只是来陪公子们读书的而已,然而,对于松云,先生却常常格外留意。
这当然是因为松云开小差的形式千奇百怪,而且因为他有点笨的缘故,常常会在课室中闹出些笑话,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扰得课堂不得安宁。
果然,听到那突兀的咕咚声,又见到松云滚在阮珩书桌底下的滑稽样子,整个课堂中便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笑声。
松云被先生喊得吓了一跳,急忙想起来,却不料脑袋又磕在了桌板上,咚的一声,可疼了。
松云哎呦呼痛,可是其他人却再也憋不住,直接哄堂大笑了起来,其中笑得最欢的,自然是三公子和梅雪。
阮珩急忙把他的小冒失鬼从书桌底下掏出来,拉着他站了起来,一边匆忙给他揉了两下头,一边熟练地向先生求情。
“先生,松云许久未曾跟我上学了,是我疏于管教,请先生息怒,不要重处了。”
松云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他很怕先生用戒尺打他,紧张得不行,很快就习惯性地躲到阮珩身后去了,抓着阮珩的衣角不敢出声。
先生确实很不喜欢松云,他一直觉得阮珩应该有个更好的伴读,然而,谁让阮珩就是把这个没什么用的笨蛋当个宝贝护着呢?
不过,看在阮珩课业一直也没怎么被他拖后腿的份上,先生也就懒得管了。
“若他再敢在课堂上睡觉,就给我撵出去!”先生便如此发落了一句,罢休了。
阮珩自然只能答是。
松云的脸都红透了。
小的时候,松云的确很顽劣,也给阮珩闯了不少祸,不过,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尚且不懂事。
到了这几年,松云才开窍了些,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跟阮珩是息息相关的,会给阮珩丢脸、让他难堪。
松云一点都不想让阮珩难堪,他希望阮珩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因此,阮珩回来之前他就想好了,要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改过自新,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给他丢人了,他会尽己所能地像别的公子的书童一样,文雅有礼、进退得宜。
然而,没想到第一天复学,他就原形毕露,出了洋相……
可松云也不是故意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了。
先生已经重新开始讲课了,阮珩也坐了下来,看了看松云,后者正一脸悔愧,显得因内疚而局促不安。
小时候的松云总是记吃不记打,犯了错之后,却又十足的可怜巴巴,叫人看了,还当他是完全无辜的呢。
那时的松云会委屈、会害怕,但却很少像今天这样露出内疚自责的神色。
看来,松云也些年也不是完全没长进,确实懂事了很多呢,阮珩颇有些欣慰地想。
阮珩便心软地给他指了个角落,说:“你去那边站一会,清醒些,免得先生再责骂。”
要是在从前,松云多半会跟阮珩撒个娇,赖在阮珩身边不走。
但,也许是因为松云下定决心从此要懂事了,又或者是因为阮珩分化了之后,对松云来说比从前更具威严了一些,让他不敢不听话,总之,阮珩话音一落,松云便很听话地站到他说的位置去了。
松云一下子变得这么令行禁止,一点都没黏糊,倒让阮珩新鲜得很。
不过,松云虽然乖乖去了,但也就没过半刻钟,阮珩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松云偷偷巴望着他呢。
阮珩一扭头,就能看见松云一脸委屈可怜地呆在角落,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似的,显得很想过来找他,但是又不敢,只好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跟着阮珩转。
阮珩一看过去,那人就慌忙躲开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两扇睫毛也柔顺地向下垂着。
他的嘴唇还微微嘟着,松云无意识的时候就会这样,有时是因为委屈难过,有时只是因为在想事情、或者是睡着了,这些时候,他就会微微嘟着嘴唇,显出一种娇憨之态来。
松云小的时候是这样也就罢了,没想到长了好几岁,都快是大人了,还是如此。
阮珩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他很快就受不了松云那副样子了,便叫了他回来。
“研墨吧。”阮珩说。
于是,松云便喜笑颜开,因为被赦免而显得满心甜蜜。
松云虽然也很害怕教训和处罚,但他的心一点都不重,更从不记仇,一切都是以阮珩对他的态度为准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阮珩不再生气了,原谅了他,那么一切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翻篇了。
他每次都能很快将糟糕的情绪抛诸脑后,变得快快乐乐的。
阮珩自己也不知为何,他似乎很喜欢松云这种样子。
或许是因为阮珩的性子沉着的缘故,松云种相反的轻快性子总是能感染他,阮珩每次看到他很快忘却忧愁的样子,都会觉得心里很畅快,好像就连他自己也能因此将很多的烦心事置之度外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