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
吴穆蓉没法认同任梨梦,她将自己反复琢磨后最适合女儿的人生坦途摆在任梨梦眼前,用自己所有吃过的亏帮任梨梦淌过困难,避开弯路,任梨梦却完全不领情,还一根筋地迷上了什么主持。
任梨梦在农业频道工作的这几年,吴穆蓉和任顺安看在眼里,无数次狂风乱作下,任梨梦披着件单薄雨衣直接镇定而从容地介绍农田现场情况,无边无际的大山背景下,任梨梦报道时衣服、鞋子边都沾上了泥土,镜头前的体面后,还不知道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
他们嘴上不说,心底满满心疼,回家进梅香剧院,又体面又轻松,更在他们的视线内,他们有事也能帮一把,一切都那么完美,吴穆蓉无法不为任梨梦着急。
更何况,昨天任梨梦直播的《女驸马》那般出色,不日常练习能演出这般水平展现的天赋更是惊人,任梨梦是属于黄梅戏的,吴穆蓉只恨自己不能替任梨梦做决定。
“妈,主持人是很专业的,不是说两句话就行的,就和黄梅戏一样,它也需要反复练习,它不是吃青春饭的。”
任梨梦有些无奈,这个问题他们也反复讨论过很多次,因为她进的橙子平台是大众眼中的娱乐平台,父母便觉得她的主持工作没多少专业,哪怕她有博士学位,也只是他们眼中跋山涉水卖苦力的活计。
虽然农业频道内部分工的确混乱,但她也学到很多,特别是应对各自突发和临场状况的反应,任梨梦是感激这段经历的,当然,她也理解父母的顾虑,这次来《山海》转型,大胆决定下也藏着拿下更大平台的野心。
“况且,《山海》之后,我就不在农业频道了,应该不会像以前一样天天出差,至少......都在城市里,你们不用担心。”
任梨梦耐心地解释着,她坐在父母对面的化妆桌前,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声音微微停顿,继续道,“我也说了很多遍,我对梅香剧院没意见,也......不讨厌黄梅戏,只是人的精力有限,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抱歉。”
不能按你们的意思成为黄梅戏演员。
任梨梦的笑容带着苦涩和诚恳,复杂的神色在脸上交错,她低着头,等待着父母继续的话语,依以往的沟通经验,这场聊天还要继续很久。
这次她表达了离开农业频道的想法,又在《山海》上表现不错,展示了没忘所学的黄梅戏,任梨梦希望父母的态度也能有所改变。
“梨梦,你......真的没有因为当年的选拔赛对梅香有阴影?你妈也是为你好,话说得是重了些,但梅香的人才引进你可以考虑一下,回来你也可以继续主持的,演出中途也有串场主持,我们也都希望你能开心。”
任顺安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些试探,他按住了想要继续输出的吴穆蓉,先一步开了口,温和地表达着他们共同的想法,他们就这一个独生女,无论如何,自然希望她一切都好。
“爸,我都对天发过誓了,选拔赛那件事......是有点丢脸,但那是我自己放弃的问题,和梅香没关系,我真拎得清。当年那几个当评委的叔叔阿姨我这次回来都还见过,正常打招呼了,况且,如果我真的排斥梅香,就不会回来录节目。”
任梨梦仰头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淡淡无奈,这个问题她父母纠结了很多年,甚至认为是她一切“叛逆”的原因,可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头到尾,那场选拔赛都没那么重要。
唯一的影响也只是让她骤然面对了很多事,从黄梅戏一篇篇剧目中抽身,对戏曲之外有了更多思考。
“我想主持更大的舞台,我想获得......金音奖,我这些年没浑浑噩噩。”
任梨梦很久很久没有和父母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了,记忆中上一次这般交流还是博士毕业那年,类似的问题,她和父母最终不欢而散。
任梨梦重新挺直背脊,郑重地望着吴穆蓉和任顺安,她想再试一次,和父母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必须面对,逃避再久也必须解决,希望这一次,他们能懂她的选择。
任梨梦眼底的认真和野心让吴穆蓉和任顺安二人都有些吃惊,下意识眉头微皱看向彼此。
“金音奖?任梨梦,你可不是官方频道的新闻主持,金音奖什么时候颁给过娱乐平台主持人?好大的口气,就算你这次上这什么综艺让大众知道了你,你靠的也是乱七八糟的新闻,我都不想说,你早就不是小孩了,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吴穆蓉的声音带着些嘲弄,获得主持界的金音奖和成为黄梅戏国家特级演员一样,凤毛麟角,即便她唱了几十年戏,对黄梅戏没有创新和特殊贡献,成为特级演员也遥遥无影。
吴穆蓉没想到任梨梦居然这么异想天开,若非此刻是夜晚,她都想感慨一句白日做梦。
“有梦想很了不起,爸爸妈妈当然希望你达成所愿,梨梦,我们很高兴你愿意和我们交流心里的真实想法,但金音奖......这一路必定困难重重,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任顺安努力缓解着母女二人间凝滞的氛围,可即便言语再委婉,任梨梦也能听出他声音中同样不赞同的慨叹。
意料之中,虽然......说不失望是假的。
“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