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荒草摇了摇头,他问道,“我们先回去吧。”
老人看见了荒草满脸泪水的模样,什么都没问,或许他此刻知晓他们找寻木房子的原因了。
他们又乘车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荒草从最初的情绪平复过来后,向着老人说:“抱歉,打扰您了。”
老人说着没关系,自己也是因为孩子们许久没回家,所以遇见年轻人就想多聊几句,让荒草不用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将老人送回到家后,符戈下车同老人说了几句后又回到车上来。
“对不起。”
荒草说,他刚才的行为太失礼了,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所以第一滴眼泪流下时,他也没料到接下来会完全控制不住。
符戈没说什么,只是用湿纸巾轻轻擦去荒草脸上残留的泪渍。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没关系的。”
符戈的语气很温柔,让荒草想起了记忆中的爷爷,眼睛又有些酸涩,他从未想过那一天就是永远的长别,他记得自己答应过爷爷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现在一切都是虚影了。
当荒草眼前又变得一片模糊时,符戈将他揽在怀里,用手轻拍着他的脊背。
他不清楚荒草具体想起了些什么,也没有去询问,只是声音极为轻柔地说,“没关系的。”
荒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抵在符戈身上,眼泪将符戈肩侧的衣服都打湿。
或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哭过,所以身体就把所有泪水都倾泻了出来。
良久,荒草才声音发颤地吐了一句话,“我好想他。”
他真的很想他,当所有记忆回笼时,他才知道自己有过将他视若珍宝的存在,可为什么偏偏当他已经长得足够高时,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了。
“嗯,我知道。”符戈轻声说。
泪水将荒草的眼皮压得太过沉重,不知何时他在符戈怀里睡了过去,但当他醒来发现与爷爷重逢不过是场梦境后,他就不再愿意睡觉了。
最初寻找的目的消失后,他们回了家。
荒草心里好像被挖去了一大块血肉,让他连思考都变得缓慢,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事物,可他看见什么,都能想起那个抱着他看童话书的老人家。
符戈去拿来了热毛巾,敷在荒草有些发肿的眼睛上。
荒草变得很安静,他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窗外,时间悄然过去,他坐了多久,符戈就在身边坐了多久。
白天,又转到了黑夜。
时针落到十二点的时刻时,符戈将荒草的发丝捋上去,对他说:“先睡觉吧。”
荒草听话地走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却也不知道在看哪里,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符戈。
荒草试着将大脑放空,可遗憾的是越想去转移注意力,一切只会变得更加清晰。
他和爷爷原本约好的,等他长大后就将树下的一坛老酒挖出来,他现在还没有喝到呢……
空荡的房间隔音很好,他只能听见自己不稳的呼吸声。
荒草睁着眼,从床上起来,走向了符戈的房间。
符戈的房门敞开着,他也没睡,正站着窗前抽着一根烟。
荒草一只手虚虚地扶在门边,声音还带着些鼻音,“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他有些害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那好像在强调他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符戈神色温和,他很快说了声好,而后将烟头熄灭,打开风扇吹散房间里的烟味。
符戈房间内的空调温度刚刚好,温凉凉的很是宜眠,荒草钻进了符戈为他掀起的被窝,他也紧随着靠了进来,荒草能闻到对方身上洗衣液的清香和淡淡的烟味。
那气味莫名得让人安心,荒草睁眼看向符戈时,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夜晚静寂的月光总是为人营造适于交谈的气氛,符戈背对着窗,眼眸却如月色一般温柔。
“我记起了很多。”
荒草的黑发和符戈的发丝交叠在一起,他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后,吐露出话来。
“嗯。”符戈又摸了摸他,语气很耐心。
“我和爷爷生活在一间木房子里,那里一直只有我们两人。”
“爷爷对我特别好。”荒草喃喃说。
“但是后来有一天,我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爷爷去世了,我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荒草声音越来越低。
符戈又将他贴近了些,抚摸荒草脖颈的动作多了些安慰性,他说,
“或许他害怕你难过,才静静地离开了。”
荒草默了一会,才又说:“我原本答应要给他做一个摇椅的。”
符戈揉着他的颈侧,说:“我们可以明天做一个,或许他在另一边也能看见。”
明明大家都是无神论者,可当面对死亡时,却又不约而同期待着神明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