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男生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勾唇笑道:“你忘了吗?这是拍立得。”
“副本要求是提交照片以完成采风作业,拍立得从出片到显影还有一段时间。”殷浔将胳膊从谢浮玉手中抽出来,转向他,正色道,“在你消失前,我会回到这里,拿走相机。”
说罢,他毅然转身,大步走向民宿。
黎知由已经散进了地底,殷浔藏进民宿门后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海之彼端遥遥漫向陆地,将帕莱蒙岛点亮。
谢浮玉捧着相机,深深望了一眼民宿的方向,随后走到观景台边。
从观景台靠近阶梯的第一根石柱,把镜头转向下方的围栏,可以同时将雕像、广场与大海囊括进取景器。
他耐心地等了一小会儿。
等到大半轮红日跃出海平面时,谢浮玉立在最下一级台阶上,足尖轻轻点了点广场地面。
意料之中陷了下去。
取景器中,高企的海岸倏然崩塌,围栏顷刻间散如尘埃,无声的画面里传出海豚清脆的呜鸣。
嚓——
快门按下,一张宽幅相纸缓缓弹出,落进谢浮玉掌心。
与此同时,他心口猛烈地跳了几下。
谢浮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来不及细看相片,便直奔民宿而去。
“去吧。”他将宝丽来塞进殷浔怀中,把人推出去,自己则站到了对方藏身的位置。
殷浔愣了愣,在谢浮玉催促的目光中,跑向了小广场。
黄金海岸如期而至。
然而,变故恰恰发生在快门按下的前一秒。
斜刺里蓦地窜出来一股劲风,力度之大,竟直接将殷浔掀翻在地。
“我就知道你们不老实,拿了相机就想跑路。”
“交易尚未完成,我要的东西呢?”
尖锐女声紧随其后,来自海妖的质问伴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小广场上空回荡。
柔软细腻的白金沙滩因为第二人的出现,重归于纯白石砖。
殷浔为了护住相机,直挺挺地摔向广场,后背砰地撞上帕莱蒙像,一股钻心的疼痛自后腰蔓延开来。
几米之外,瞿悦然收起翅膀,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殷浔喘息片刻,扶着雕像底座,艰难起身。
“人类果然不可相信。”瞿悦然在他面前站定,歪头打量着殷浔狼狈的模样,满意地搓了搓手指,“幸好我早有防备,来得不算晚,你瞧,这不就截住一个?”
“把相机交给我,你今天暂时可以不用死,怎么样?”
“不怎么样,嘶——”殷浔将散在额前的碎发捋至脑后,原本锋锐冷冽的骨相完全显露。
他收起素日散漫的笑,眼尾一压,深灰色的眼瞳中流露出几分轻蔑。
“让我猜一猜......”殷浔大脑飞速运转,边观察着瞿悦然的表情,边说,“你拿到相机之后,是不是打算把它毁掉?”
瞿悦然冷声道:“与你无关,赶紧把相机给我。”
都怪这该死的禁制,她不得不通过交易的方式获取想要的东西,而无法直接从人类手中掠夺。
恰如吸血鬼必须得到屋主的首肯才能进屋一样。
殷浔显然参透了这一点,紧紧抱住相机,气势上跟着拔高了一截。
然而,耐心有限的海妖并不打算同他多费口舌。
瞿悦然重新召唤出翅膀,打算采取一些更加简单粗暴的手段,逼迫殷浔把相机交到她手中。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狞笑道。
下一秒,右侧翅膀莫名沉重许多,紧接着,头皮一紧,沉下去的一侧翅膀彻底被什么东西绊住。
瞿悦然艰难地偏过头,发现自己精心养护的长发,被某人当做了捆缚翅膀的麻绳,接连穿过右侧羽翼几圈,末端被人攥紧手心,与地面相触的一段同时被他踩在脚下。
“老实点。”谢浮玉冷冷瞥了她一眼,“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殷浔:“!”
瞿悦然:“......”
她挣了挣,随后想起海妖的长发坚韧无比,这样下去有可能把翅膀折断,遂无能狂怒:“我就应该早点杀了你们!”
谢浮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事实上,你差一点就能成功了。”
“第二天进入我们房间,转动过猫眼遮板的人,是你吧。”他缓缓收拢困住海妖的绳,尝试着将她往民宿方向拖拽。
瞿悦然被扯得头皮生疼,关键她大部分的能力都遭到了限制,尤其日出之后,会愈发衰减,因此只能被动跟随。
但左侧翅膀仍旧活动自如,摩擦过地面,试图与谢浮玉反方向拉扯。
殷浔见状,踉踉跄跄地回到观景台边,等待他们进入民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谢浮玉感到存放拍立得照片的衣兜隐隐发烫。
他加大力度,命令道:“把翅膀收起来。”
瞿悦然卡在民宿门外,后知后觉意识到只要自己不进入视线盲区,殷浔就始终无法完成任务,于是打定主意要和谢浮玉干耗着。
谢浮玉眉头紧锁,眼前走马观花似的掠过一串线索。
瞬息之间,他向一楼小房间的方向挪动两步,威胁道:“收起翅膀,否则我不介意和你赌一把,看看是你去找他拿相机更快,还是我烧掉这栋房子更快?”
瞿悦然果然愣了愣。
但海妖还没来得及收起翅膀,楼梯上便慢慢走下来一个人。
然后,来人毫无预兆地当着他们的面,炸成了一团血色的花。
断肢四溅,一串闪烁着银光的环状物掉落在谢浮玉的腿边。
死掉的人,是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