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沈金香没告诉过巩潆,就是这一整天,她也只见过沈金香一面——早上吃饭的时候见的。
“算了,赶紧走吧,村里人人都在那儿了。”
宋丽兰没在意这句话,只想着让巩潆赶紧走,不要耽误了今晚的酒席。
与以往的冷清不同,现在的黄家可谓是“热闹非凡”。
堂屋里摆放着棺材和花圈,周边围着不停哭嚎的黄家亲戚,他们头戴白色孝布,身穿白色孝衣,一身都是凄惨的白;楼上摆着大大的音响,循环播放着哀乐;晒堂里则是村里的人不断忙活着,跟来的小孩还小,不懂得这些,只是在空地里追逐。
一到后厨,巩潆就看见了在蒸饭的沈金香和洗碗筷的杨慧。
没来得及打招呼,宋丽兰就拉着她去小溪边洗菜。
溪水上方有一座过路的石拱桥,桥两边有两棵高大的树,茂密的参差不齐的碧绿藤蔓覆盖在桥身上、悬吊在水面上,只留出部分拱形桥洞,碎石、杂草、翠竹沿着小路随意落在四处。
所有的景物被水面收集,成就一幅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图。
溪水则顺着亘古不变的河道蜿蜒流淌,在断层处发出浑厚、持久的声音。
这一切都平静下来,这一切都热闹起来。
巩潆蹲在靠着溪水的岸边,跟宋丽兰一起,勤奋地洗着身后一大堆菜,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不过,她也清楚了,自己后面几天的任务应该就是洗菜。
洗着洗着,两人已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直到杨慧带着媛媛来催她们,才知道饭点快到了。
于是,两人加快洗菜的速度,不希望耽搁炒菜的时间。
终于,通过两人的不懈努力,成功把洗好的菜通通送到厨房。
彼时,巩潆坐在木椅上,用手轻轻捶腰,缓解长时间弯腰的酸痛。
她顺便盯着在空地里玩耍的媛媛,担心她摔倒。
可没休息多久,宋丽兰又来喊巩潆去干活了,
“庆春,别在这儿坐着了,楼上还有桌子椅子要抹干净呢,快点上楼吧。”
这次宋丽兰倒是没等巩潆,而是直接上楼,看来今天的活的确很多。
原本巩潆也想立马跟上去,可她有些不放心媛媛,便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上楼。
“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媛媛。”
林星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看出了巩潆的担忧。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巩潆对林星朝很放心,欣喜地看了眼他,就上楼去了。
还留在原地的林星朝愣了片刻,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巩潆对着自己笑。
在他心里,三月的暖阳也比不过这笑容。
噼里啪啦的炮声响起,客人都已在餐桌上就位,一些没活干的人也找了个多余位置坐下,包括巩潆。
原本宋丽兰想要巩潆去端菜,可被她拒绝了。
因为巩潆还没忘记自己身上还有倒霉属性,要是端菜途中摔倒了,那她可就完蛋了。
随着一道道菜不断被端上桌来,巩潆的疲惫也逐渐消退,专心享受着美味的食物。
无论是谁搭话,巩潆都只是点点头,不会让出正在工作的嘴巴。
远在隔壁的林星朝时不时就看巩潆,觉得看着她吃得这么香,自己也有了食欲。
楼下的伤心人仍在哭着,楼上的人吃吃喝喝。
可无论是哪种类型,这都是生活的样子。
忙碌一天后,巩潆终于躺在了床上。一上床,她就不想起来了。
她真的好想就这么一直在床上躺着,然后把任务完成。
奈何她根本没这么好运,才躺了没多久,刚洗完澡的沈金香就喊她,
“出来,有点事。”
这些天的相处让巩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害怕沈金香,甚至偶尔还会和她开玩笑。
所以,巩潆没有立马起床,而是赖了一会儿。
随后,她才重重叹出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起身。
“妈,怎么了?”来到堂屋后,巩潆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还不断打哈欠。
沈金香看着她这副样子,也知道她今天累坏了。
只是,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现在怕苦怕累,以后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外,农村女人干的活一向很多。
按理来说,她应该早就习惯了。
“你还剩多少钱?村里人不管是什么事办酒席,一般只要包十块。我手里没有什么钱了,这次就你出吧。”
一提到钱,巩潆立马精神。因为今天的事太多,她都忘了得包钱了。
不过,这十块她还是有的,不会很困难,
“行,我明天送过去。”
沈金香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嘱咐道:
“得去买个白包,背后得写名字。你可以去找宋丽兰和杨慧,一起包一个。王硒不在,就写你自己的名字吧。”
其实,白包背后的名字一般只能写男人的,极少有写女人名字的。
可沈金香是早早丧夫的人,孩子当时又小。
每次吃席,她都不顾别人的眼光,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现在轮到同样丧夫的刘庆春,沈金香多多少少有些联想到自己。
只是,在她眼里,刘庆春更惨——因为她连孩子都没有。
“好!妈,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巩潆根本不会细想,她只想早点睡觉。
沈金香看着她进房的背影,又想起一件事,“你明天记得早点起,要过去洗菜。”
巩潆再一次伤心欲绝,为什么她要天天干活?
不行,为了改变现状,她一定要向林医生好好学医。
这样一来,以后就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卫生院的软椅上,不用天天忙这儿忙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