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一进内殿便看到围在拓跋宏床边的冯润。
心里暗道冯润还算有心,脸色也放缓,对冯润露出一个微笑来。
冯润受宠若惊,忙退后两步,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床边徐謇正捻起一根根金针往拓跋宏的头顶刺去。
冯太后坐在床头,细细看着拓跋宏的面色变化,发现他果如冯沺喊的那样,微微蹙着眉,似对外界有感。
金针每刺入一次,他的眉梢眼角便有一次小小的颤抖。
冯太后喜不自胜,朝着冯诞道:“大郎!你快看!陛下是不是就要醒了!”
冯诞凑上前,低头认真看了片刻,后高兴道:“是啊姑母!我看陛下就快要醒了!”
“徐御师果真医术了得!陛下什么时候会醒?”他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徐謇扎完手里的针才道:“回太皇太后,臣不敢居功。臣施针前,是大冯贵人守在陛下身边。不知大冯贵人用了何种方法刺激陛下,陛下通了心窍,才对臣的金针有了反应。”
“二娘?”冯太后犹疑地看向冯润。
冯润抿了抿嘴唇,艰难开口:“姑母,今日天寒,我只是给陛下提了提被子。”
冯太后顺着冯润的目光看向拓跋宏,果然见到他的颈下有两处微小的红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料是冯润的指甲不小心刮到的,她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后又问徐謇:“陛下今日可会醒?”
徐謇看着满头金针的拓跋宏,皱眉道:“若是顺利,陛下今夜就会醒。若是未醒,臣夜里便再施针一次。”
冯太后点点头,疼惜地望着沉睡不醒的拓跋宏,手掌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后又手背轻轻贴上他的脸颊,声音焦急:“徐御师,宏儿怎么在发热?”
她皱紧了眉头,眼中的担忧就要倾溢。
徐謇感她一片慈母之心,安慰道:“太皇太后莫慌,臣以金针刺穴,血气发散,陛下自然要比常人热一些。”
冯太后闻言仍是愁眉不解,她用手背陆续贴了拓跋宏的脖颈、胸口和手臂,才叫来钱富,叮嘱道:“叫人换床轻省的锦被来,每隔两刻钟,你要查看陛下的体温,切不可令陛下着凉或闷汗。”
钱富卑躬着身子,应声后忙去找宫人。
冯太后又看了拓跋宏一会,才转向两姐妹,问道:“门口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说的是罗容华和来充华,正站在内殿的廊下候命,虽说风雪吹不到,可大冷的天,站在外面也不是好受的。
冯沺迅速瞥了一眼冯润,回道:“姑母,她们担心陛下不肯走,我不敢让她们进门,便叫她们在廊下候着了。”
冯太后点点头:“你做得好,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探陛下的。”
想到罗容华、来充华是与拓跋宏一道回来的,而她忙着照顾拓跋宏的身体,还没问过随行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既然人都在,一并问问也好。
她抬起手臂,任剧鹏扶着,“传罗容华、来充华、羽林幢将、钱富到偏殿去,我有话要问。”
冯诞上前道:“姑母,侄儿陪您过去。”
冯太后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留在这守着陛下吧。”
话毕她便出门去,将宁静又还给这里。
冯沺在床边坐了一刻钟,越发觉得无聊。
本是为了让冯太后看到她有多么用心地照顾陛下,可现在,徐謇施完针离开后,就剩她一人坐在床边,不远处,冯诞冯润两人正不停地说着话,气氛融洽。她不禁升起一股嫉妒,朝着冯润的方向走过去,笑道:“姐姐还真是坐得住啊?”
冯润拧着眉:“我有什么坐不住的?”
冯沺抱着肩膀嗤笑一声:“莫要装了姐姐,姑母叫了她们问话,一会你做得那些事就要被抖出来啦!”
她语气中明显的幸灾乐祸令冯诞十分不适,他拿出长兄的派头,板着脸道:“四娘,你浑说些什么?”
冯沺绕到冯诞身边,悄声道:“大兄,你还不知道吧?陛下会坠马,只被姐姐气的啊!”
冯诞倏地站起身,冷着脸道:“你都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竟然这么污蔑你姐姐!”
冯沺急道:“怎么是污蔑?不信你自己问她?”
她手指一指,冯诞便看到了白着一张脸的冯润。
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他眉头更紧,“二娘!这是怎么回事?”
冯润面色惨败,可目光却坚定,她站起身,答道:“不错!我确实与陛下发生了争吵。”
冯诞又是不解又是气恼:“为什么?二娘,你怎么可以跟陛下吵架?”
他实在无法理解冯润的想法!
成道日之前,他便感觉冯润与陛下闹了别扭,他也曾告诫过冯润适可而止,可冯润仍旧我行我素。
想着是情人之间的事,他们同去思远寺后,日夜相对,定能缓和,没想到却闹得更凶了!
他咄咄的目光令冯润生出一丝委屈,既恨他不肯答应替她杀了白整,又恨他遇到拓跋宏的事总是压着她道歉。
她越发松弛了眉宇,显得格外的理直气壮,“陛下处事不公,我自然要争取一二。”
“处事不公?”冯诞抓住关键:“陛下乃是天子,便是一时有不公也定是有其他考量,你怎能驳他?何况,”他话锋一转,将冯润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沉声道:“陛下就算不公,也是因为偏袒你而对其他人不公,他怎么会对你不公?”
这话并非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