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疆一怔,寒酥看似很爱哭,可每次似乎都是为了她,就像她阿娘刚走,宫人拜高踩低苛待她,寒酥便偷偷哭了许多次,明明寒酥自己被其他宫人欺辱殴打的时候都没掉过一滴泪,甚至还小心护着讨来的点心带回去给她。
寒酥看起来傻傻的,实则自打来到太原府便一直在为她担心。
谢无疆心里酸酸涨涨的,捏起帕子替她擦了擦脸,柔声安慰:“别胡思乱想,没有人欺负我。”
“真的?”寒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谢无疆弯了弯唇:“我何曾骗过你。倒是你,怎么搅得院子里鸡犬不宁?”
寒酥偷偷摸摸瞄了春林一眼,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谢无疆随着她的视线看向春林,眸光忽闪了一下,温声开口:“春林。”
春林心中一凛,垂首恭敬道:“奴婢在。”
谢无疆含笑道:“寒酥性子急,若是说错了话,我替她向你道歉,你莫要往心里去。”
春林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飞快闪过一抹痛色,声音艰涩道:“娘子真是折杀奴婢了,今日奴婢也有不妥之处,还未向娘子请罪。”
春林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很是识大体,倒叫谢无疆对她多了几分欣赏,她侧目给了林萱一个眼神,林萱立刻会意,掏出一个荷包塞进春林手里。
见春林推脱不肯收,谢无疆再度开口:“今日你受委屈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闻言,春林不好再推辞,这才收下,还不忘恭敬行礼:“多谢娘子。”
谢无疆轻轻“嗯”了一声:“都散了吧。”转身,扯着还在抽抽嗒嗒的寒酥回了正房。
春林捏着手中的荷包,眼神复杂地盯着边走边温声宽慰寒酥的谢无疆,蓦然想起曾经护着自己的人,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下。
屋里,谢无疆拉着寒酥的手,看向一旁的林萱:“这两日准备好给长安那头的回信,将我入秋后将与裴昭成婚的消息传回去。”
此话一出,屋内啥时间静若落针可闻,虽然她们打从一开始就知晓谢无疆的打算,乍听这个消息还是被砸得晕头转向。
寒酥震惊地瞪大双眼,连哭都忘了,谢无疆好笑地晃了晃她的手,示意她回神。
寒酥迷茫地眨眨眼,呢喃出声:“娘子,你要与裴节度使成婚?”
谢无疆轻轻“嗯”了一声:“他今日与我说好了。”
不料她话音刚落,寒酥的眼泪便再度砸了下来。
谢无疆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茫然:“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寒酥哭得难以自抑:“娘子,您实在、实在是太委屈了。他裴昭何德何能,娶您为妻,呜呜…”
谢无疆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心中一阵酸软,以她二嫁之身,纵使还是大齐的长公主,能嫁与裴昭亦非易事,何况大齐已亡,大约寒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觉得这门亲事是她受委屈的人吧。
人大概便是如此,许多时候不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是真心待她的身边人却会替她不平。
谢无疆轻轻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裴昭出身世家,底蕴深厚,何况他身居高位,手握兵权,能嫁给他正合我心意。”
寒酥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声音模模糊糊道:“可他,待您全无真心,他、他心眼又多又小,定然是想利用您!”
谢无疆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他想利用我说明我有价值,宁可只谈利益取舍,也不赌男人三分真心。”
此话一出,寒酥三人都沉默了。
世人皆说真心可贵,可现实却不止一次的敲响警钟,真心难得却易变!
见屋内的气氛有些低迷,谢无疆轻笑一声:“明明是件好事,却累得你们跟着忧心,好了,都别在这儿杵着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我见春林脸色不太好,林萱,你同她走得近,待会儿去宽解两句。”说着,谢无疆递了个眼神给她。
林萱从思绪中回神,勉强定了定心神,红着眼与谢无疆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娘子放心,奴婢明白您的意思。”
谢无疆满意地点点头,与聪明人说话便是省心。
东青神情坚毅道:“奴婢也下去准备一下,尽早将事情安排妥当,娘子也好安心。”
谢无疆唇边的笑意加深:“去吧。”
东青和林萱双双离开。
待房门再度关上,谢无疆才拉着寒酥的手来到榻上,随意蹬掉脚上的绣鞋,一如儿时那般将头枕在她腿上,寒酥立刻会意,拾起袖子擦了擦泪,抬手替她揉着太阳穴。
不轻不重的力道却正好缓解了她的疲惫,谢无疆长长舒了一口气:“寒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虽万难亦不悔。”
寒酥的眼眶又红了,哽咽着嗯了一声:“娘子放心,我会一直陪着娘子的。”
谢无疆睁开眼冲她笑了笑,又倦怠地闭上眼,人总不能既要还要,如今的局面便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