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黎风烨低头俯视假郡主,见他端坐于此,衣发齐整,神色如常,目光交汇间,丝毫不见面上波动,心中更加郁闷。
脸上易容,短剑阔刀留在楼外,一时不能借此展露真身,黎风烨既后悔又巴不得当场揭下面具,可惜此法唯有雀楼中人掌握。
文十八不在身旁,他直接摊牌:“我当然是黎风烨!”说罢,他又甩出一道名字,“连长洲——那个傻书生,你记得吧?他托我来此。”
连长洲不会半点武功,只会抱卷夜读,家中又有探花郎先人,打小便被身边这群武夫称作书生。而三人年少相识,交情甚笃,后来各自离山,连长洲浪迹在外,仍在江湖籍籍无名。此时搬出他的大名,眼前倘若真是谢珂,一听便知。
闻言,假郡主朝身旁护卫投去一道眼神。
护卫们一人上前挪远茶壶杯具,一人则自腰间取出画轴,沿桌铺开,月下黑衣,竟是黎风烨的某幅画像。
阿珂认出我了?黎风烨满怀希望地目睹假郡主起身。
他发顶、腰间配饰叮当作响,此时站直了,虽不如黎风烨身量,两人视线却几乎平齐。
转眼十年,曾经比他矮上许多的小师弟长高不少,眉目俏丽可爱的少年面孔也成了俊美无双的公子模样,越发令人移不开眼,越发衬得这双亮眸周围的两颗小痣夺目。
任由黎风烨端详,假郡主自顾自拎起画轴,横在二人之间。
他上下扫了几眼画像中人,又仔细观察黎风烨,摇头道:“不对。”
“又在废话什么。”谢珂诚心作戏,黎风烨却不想演。
假郡主伸手抚上画中黎风烨的侧脸,“你不是黎风烨。”
黎风烨目光跟着他葱白的指尖游走,看他用心修理的甲片划过自己的脸庞,发粉的指腹几乎摸到那身黑衣领口,忽然没来由的尴尬又窘迫。
假郡主生得白皙,睫毛浓密,华服在身,略施粉黛,原本便瞧着与一等一的貌美女子相差不远。又有这副作派摆在眼前,若不是他身形颀长,明显的喉结凸起,不再刻意伪装声音,黎风烨当真会被他骗了过去。
纵然如此,黎风烨依旧失神霎那。
趁他发呆,护卫送来另一卷画轴,灰衣长衫,书生打扮,正是连长洲。
“你也不是连长洲。”假郡主又说。
虽不清楚假郡主打哪儿寻来这些画像,他一套接着一套的花招弄得黎风烨一愣又一愣。
若非不知谢珂而今功夫如何,黎风烨真想使出一招《鸣春剑》以示身份。《鸣春剑》一式三形,威力无穷,山庄之中,父母合招共创以外,唯有大师姐与黎风烨两人习得。
护卫收走两捆画轴,这回换作假郡主自己从袖中抽出两张薄纸,一者是十日前门下画师亲笔勾勒的细眉鼠目,一者则是黎风烨亲自画押的契约,黎枫两个大字异常醒目。
“你是黎枫。”假郡主言之凿凿。
黎风烨无语,“假名。我说了,我是黎风烨。”
“假名?”假郡主轻笑,“圣上御旨在先,你敢打假擂?”
敢情这小子在这儿挖了个火坑等我跳。黎风烨易容来此,本为连长洲之意,不欲节外生枝,倘使自己单独行事,他可不在乎旁人。
急于与谢珂相认,黎风烨眉毛一抖,沉声道:“化名也是假名。黎枫,黎风烨,仅仅一字之差,我也是黎枫。”
随他言语,假郡主坐回案后,竟不看黎风烨了。
正欲和他一同落座,眼前珠帘猛地垂下,玎玲作响,黎风烨自觉退后一步,假郡主的声音传来,“天子脚下,此人胆敢伪造身份,打擂夺魁。拿下他!”
黎风烨当即反驳:“你还是假郡主呢!”
此话一出,刀剑声起,假郡主左右护卫一人出刀,顶起珠石,一人挥剑,挑开帘幕,那人身影再度清晰。
而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一位双手高捧金黄流苏穗卷旨,一位左手托举嘉王玉印,右手摊开“楚青澜留书”,气势骇人。
“我有圣旨,有王印,有郡主亲笔作证在此。即便我是假郡主又有何妨?”假郡主挥挥手,两名蒙面护卫登时收起宝物,隐于他身后。
果然是一场合谋!
不知真郡主楚青澜究竟身在何方,也不知这几人一出大戏登台,目的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