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钺的笔迹。”蓝逸瞳孔微缩,刚要将它藏入袖中,一支弩箭突然破窗而入!
“蹲下!”
蓝缨的长枪横扫,击落第二支箭,但第三支擦着蓝逸的肩膀划过,带出一道血痕。箭簇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有刺客?”蓝缨眼中腾起杀意,却被兄长按住手腕。
蓝逸摇头,迅速将血书投入一旁的烛火中:“别追,是死士。”
果然,窗外再无声息。
蓝缨扯下束甲丝绦给他扎紧伤口:“刚回朝就有人送礼?”
“不是冲我们。”蓝逸摇头,“对方是来销毁军械记录的,我们只是碰巧……”他突然闷哼一声,伤口的疼痛感开始蔓延。
蓝缨一把拽住他手腕:“哥,我们回去找军医。”
蓝逸脸色煞白,冷汗浸透鬓角,却仍强撑着按住蓝缨的手:“我无事,简单包扎即可,寅时三刻时琛的人还要来取档案。”他指向墙角一个生锈的半人高铁箱,“你去把西厢的《兵械图谱》备好……”
蓝缨踹开铁箱:“你早知道会遇袭?”
“猜的。”蓝逸声音因疼痛而发紧,“但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做这么绝。”
蓝缨眉头紧锁,还想说什么,却见兄长已阖目调息。
窗外,更深露重,唯闻更漏声声。
晚间。
檐角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侯府青砖上投下不安的光影。
庭院里,石桌上摊放着那本军械档案,夜风翻动纸页,发出细碎的声响。
时琛指尖点在那行“闻氏商队验货后疑有异,上报卫相。”的小字上,眉头微蹙。
闻礼之站在他身侧,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文书上,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我父亲自叔父死后,就被调离了军中。”时琛忽然开口,声音很淡,“前朝卫丞相——哦,就是先帝那位妻弟,将他安排进了户部,管钱粮去了。”
闻礼之目光微动:“世子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让你知道,时家不是从一开始就甘愿当裴党的狗。”时琛嗤笑一声,抬头看他,“你打算站到几时?挡到光了。”
夜风突然掀起纸页,哗啦啦盖住了“东宫览阅”四个朱砂字。闻礼之垂眸看着自己投在文书上的阴影,竟真往旁边挪了半步。
“坐下。”时琛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石凳。
夜风忽然静了一瞬。闻礼之垂眸,衣角在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石凳冰凉,他背脊却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起身。
时琛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闻家做盐运起家,怎么突然对军械感兴趣了?”
杯底碰在石桌上,“咔”的一声轻响。闻礼之的指节微微发白,衣角在膝上攥出几道褶皱,声音却平静:“商队走南闯北,什么货都接。验货出问题,报官是常理。”
“报官?”时琛轻笑,“报给当时权倾朝野的外戚卫丞相?”
闻礼之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时琛没再逼问,只是将蓝逸给的文书往他那边推了推:“兵部旧档库里还有不少成和年间的东西,钥匙在蓝逸手里。寅时去,守备最松。”
闻礼之猛地抬头。
“怎么?”时琛挑眉,“指望我亲自去拿?”
闻礼之眼睫有些发颤:“世子这是纵容奴隶窥探朝堂机密?”
“你查你的,我查我的。”时琛打断他,指尖在“东宫览阅”四个字上敲了敲,“各取所需。”
闻礼之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世子不怕我查出什么对时家不利的东西?”
“你若是那种人,”时琛倾身,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海棠花瓣,“早该在我第一次试探你身份时就动手了。”
他的指尖擦过闻礼之的颈侧,一触即离,却让闻礼之浑身绷紧。那温度太短暂,像是一场错觉。
夜风又起,吹得海棠簌簌落下。闻礼之起身,影子覆在时琛身上:“好,我会去。”
他转身时,时琛忽然叫住他:“文砚。”
闻礼之驻足。
时琛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查东西的自由,”他目光如刃,似要穿透闻礼之的背影,“——是我给的。”
闻礼之正欲离开的脚步一顿。
“所以?”他微微偏头,月光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时琛忽然起身。他上前几步,拦住闻礼之去路:“所以别越界,查到什么,先经我的手。”
闻礼之肩背绷紧一瞬,又缓缓放松:“世子若不信任我……”
“信任?”时琛眉梢一挑,“你和我谈这个?”
闻礼之眼睫低垂,将眼底情绪尽数敛去。他后退半步,姿态恭顺得恰到好处:“奴才会守本分,办好世子交代的差事。”
时琛盯着他忽然变得驯服的模样,心头莫名烦躁。他一把攥住闻礼之手腕将人扯近,却在触及对方微凉的皮肤时顿了顿。
“……”
夜风穿过庭院,卷着几片海棠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
“我不是不放心你。”时琛突然松开手,别开视线,“是嫌麻烦。”他语气生硬,“你惹出乱子,还得我收拾。”
闻礼之喉结微动。他低头整理袖口,指尖在布料褶皱间停留得有些久:“……我明白了。”
时琛转身背对他,声音又恢复往日冷淡:“滚吧。别死外面,侯府不会给你收尸。”
“好。”闻礼之四平八稳地答道。他行一礼,转身离去。
夜色微凉,风掀起他的衣摆。在转过回廊的刹那,闻礼之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很快又隐没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