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子弹不可怕,只不过对方是庄希文,至少以曾绍的了解而言,庄希文不怕疼更不怕死,始终游离在这世间的所有恐惧之外——除非触及他内心深处某个不可示人的隐秘。
许应荣被他问住,愣了愣才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作为他的主治兼好友,请你现在立刻去别的房间!”
朋友和情人对立,说不好谁更占上风,苦了何明珊在一旁尴尬,想劝又不敢开口。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的动静打破僵局,在许应荣回头之前,曾绍已经绕过他冲了进去。
“别起来!”
曾绍双膝跪地,慌忙托住庄希文的脑袋,让他躺回去。庄希文失血过多,人其实还不怎么清醒,可还是皱着眉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曾绍,良久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活着,还好没有受伤。
“大哥,你去休息吧。”庄希文嗓子哑得不能听,他见许应荣还在犹豫,又更加肯定道:“我真的没事。”
刚才走廊上一闹,这会儿庄希文又这么说,好像许应荣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反派,可他盯着曾绍的背影,根本没工夫想有的没的。
就算这人是庄建淮的亲儿子,也不妨碍此时此刻他间谍的身份,许应荣说是庄希文的朋友,其实更是从小照顾庄希文的大哥。他能看出庄希文此刻正在动摇沦陷的边缘,警告道:“那个杀手的狙击/枪被击中,保镖过去时无力反抗,现在正在警察局受审。曾先生射箭不在行,打靶却很强啊!”
“许先生过奖。”“你!”
剑拔弩张之际庄希文忽然又皱眉呻/吟。
“还有哪里不舒服?”
许应荣冲上前,反被曾绍挡住,只见他仰头看向许应荣,目光冷峻,如同上午击中杀手的那颗子弹,盯得人脊背发寒:“许主任说得对,希文现在很虚弱,他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刺激。”
最后在庄希文的再三保证下,许应荣才勉强同意,和何明珊一道退出去。
月上树梢,房间只亮着一盏暗黄小灯,安静温暖中,曾绍见他一直看自己,以为是不放心,就说:“继续睡吧,我就在这。”说话间曾绍随意偏了偏头,正好露出背后墙角衣架上的夹克,右口袋就放着一把枪。
正是刚才那把。
“如果,”
曾绍轻捻庄希文指尖,凑近问:“如果什么?”
“如果今天我是杀手,要杀你想保护的人,”庄希文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曾绍,很认真地问他:“你会不会像刚才那样朝我开枪?”
有天曾绍会发现他才是真正的庄少,那么今时今日的一切都会变成庄希文对他的迫害,庄希文的喜欢被藏匿在更大的仇恨之后,彼时曾绍会不会选择视而不见?
他不知道,他害怕了。
“…为什么这么问?”
曾绍的回答慢了一秒,庄希文看得清清楚楚。
当初设局的是庄希文自己,他曾经怀揣私心想拉曾绍下马,但显然他失败了,甚至赔了夫人又折兵——但他不后悔,也没有资格后悔。
庄希文不再追问,他挣脱曾绍的手,捏起他的下巴,曾绍怕跑针只好顺从地凑上去。泪水从庄希文眼角滑落的一瞬间两人双唇相贴,庄希文凶得好像变了个人,可是凶狠里又有一点委屈,一点说不出口的不甘心。
曾绍尝不明白,也许只是因为庄希文喝了药,所以苦得他也皱了眉。
“希文。”
良久之后,曾绍稍稍退开,热到发烫的手指划过庄希文脸颊,和庄希文的温度天差地别,他按着曾绍后脑勺的手一顿,只见此刻曾绍的眼睛温柔缱绻,还有一点坚定。
他这是,要和盘托出?
“我爱你。”片刻,曾绍只说。
“…是么?”
庄希文眼眶泛红,却不是感动,他几乎是把曾绍拽上床,在情/欲汹涌里吻得更深更放肆。愧疚也好,恐惧也罢,庄希文明知道曾绍在一步步引着他走向深渊,
可他更明白自己早就已经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