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睡得正香甜的小璃星是在一阵嘶哗嘶哗的声响中被吵醒的。
他揉着没睡醒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就见老妇正坐在院子里,磨着一根如她手臂般粗细的铁杵。
“磨这东西干什么?”小璃星走到老妇跟前蹲下身,指着那根铁杵问。
“我要磨一根绣花针。”老妇道。
“这么粗的一根铁杵,要磨到什么时候去?不如让我用术法将它变成绣花针吧!”小璃星正准备用手点上铁杵,却被老妇摆手制止。
“不用!不用!术法虽好,但这世间很多的事是用术法办不到的。”老妇笑道。
“将跟铁杵变成针,怎会办不到?”小璃星摸着自己的脑袋想不通。
“这里。”老妇抚上自己的心口,“这里面的很多事是术法办不到的,哪天你自个亲自磨了就知道!”
小璃星一脸懵懵懂懂,托着腮帮子,看着老妇继续磨铁杵。
“愚公可以移山,滴水可以穿石,铁杵也终有一天能磨成细针哟!”老妇拔高了嗓子乐呵呵道。
凡人的寿命在狐仙眼里不过转瞬即逝,小璃星决定陪着这老妇走完这一世剩下的日子,左右他也闲来无事。
一年多后老妇离世,小璃星站在老妇的坟头前,手里拿着那根还来不及磨成一根绣花针的铁杵,思索着老妇人生前的那句话:“哪天你自个亲自磨了就知道!”
于是小璃星决定继续在那间屋子里住下,为了不被村人们怀疑,他模仿推算着凡人的样貌,每隔一段时日变换自己的容貌和身形,犹如一个凡人一般长大变老。
这期间小璃星学着那老妇之前的样子,每日喂鸡种田或是去山中拾些柴禾,一半留着自己用,一半拿去卖了换银两。
后来他还跟着村里的男人们学建屋舍,将那间破旧的茅草屋改成了坚固耐用的木瓦房,又跟着村里的妇人们学了养蚕、纺织和刺绣,每天也一定花上一、两个时辰来磨那根铁杵。
百年之后,小璃星变成了这个村子里人人敬仰的百岁老者,而他这间屋子的周围也陆续搬来了不少左邻右舍。
直到有一天老狐帝亲自来寻他,小璃星这才不得不带上那枚被他从粗如臂的铁杵,亲手磨就成的绣花细针返回了青丘。
四万年之后,西海六公主敖汐月在青丘出生,五万岁的璃星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
又一万三千年之后,六万三千岁风华正茂的青丘太子璃星,成了青丘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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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星合上眼,任由着海水把他往未知的方向带去,他虽是狐族,水性却是极好,并不输于水族。
狐仙又一向性喜温暖之地,但这西海的海水倒也不凉,许是因为季节的缘故,泡久了还有一丝丝暖意,往四肢百骸慢慢熨过来。
璃星觉得十分的舒服,游着游着便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待璃星慢慢醒来,眼前一束银光晃得他一时睁不开眼,待他适应了这银光之后,才看清挡在他面前的庞然大物,竟是一条身披银鳞的巨龙。
西海老龙王敖闰是条通体玄青的黑龙,龙后则是一条黑里带微赤的玄色龙,大太子敖摩昂也是一条玄英色的龙。
而那另外三位西海龙太子,二太子敖荣是一条墨灰色的龙,三太子敖烈是一条小白龙,四太子敖望是一条乌色龙。
另外那位如今在观世音菩萨身旁,做捧珠龙女的西海五公主敖寸心,则是一条妃色的龙。
那么此刻在璃星眼前的这条与月光交相辉映的小银龙,便只可能是比他小上整整五万岁的西海六公主,他还未过门的媳妇,敖汐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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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汐月慢慢低下龙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自己从西海里捞上岸的“凡人”,此人五官精致,比她三哥小白龙还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细长的单凤眼,几根湿漉漉的发丝正顺着那眼角往下滴落着水珠子。
敖汐月情不自禁地暗想,都说狐狸的眼睛极善勾人,那个青丘的狐王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
又见眼前这“凡人”神情呆滞,料想是从没见过真龙,一时吓傻了。
敖汐月心下不由生了逗弄之心,想看看这“凡人”要是听到自己还会说人话,又会露出怎样一番表情来。
果不其然,当敖汐月变了嗓音,问这“凡人”是何来历,为何这么晚会落入西海,就见他眼神茫然之中,露出一丝惊愕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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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福禄寿三位吉星那儿喝得酒是由酒仙所酿,清香浓烈,酒中难得的珍品,于是璃星也难得的放纵一回。
刚才虽泡了一个舒服的海水澡,冲淡了身上的酒气,但眼眸之中还依旧有些宿醉未醒的样子。
此刻却又突然见到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真身,璃星竟是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许是因为身上酒气还有余留,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没了平日在青丘处理各种繁杂事务时的处变不惊。
忽又听她故意变了嗓音,模仿粗犷的男子,恶声恶气地摆着架子同他说话,还一口一个“凡人”地叫他,不仅令他错愕非常,也令他啼笑皆非,身上酒气也跟着惊去。
狐王璃星暗自心道,原来他这个未过门的媳妇竟是这般有趣,不仅错将他当成了一个凡人,还装模作样地想以真身诓骗逗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