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崔九,已经势在必得了。
崔白玉道:“你敢动他?”
“杀他,自然不敢,”花枕停顿了一下,伸手擦了把她的额头的细汗,嫣然一笑,“可你别忘了,太后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赵辛只要有条命在就可以,下毒,抽筋,断骨都是可以的。”
崔白玉手微微发颤,努力维持面上的镇定,“你想如何?”
花枕云淡风轻地说:“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杀了赵丞,赵辛就会平安无事回来。”
“我如何得手?”崔白玉袖子中的手攥得极紧,只敢轻轻说这么一句。
“赵丞对你毫无防备,趁着他受伤很容易就能得手,但我就不行了,我若是和他动起手来,定然要耽误一番功夫,只怕,那时候赵丞死了,赵辛来不及吃解药,也跟着去了。”花枕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戾气压都压不住,不带一丝温度。
崔白玉道:“我看你是疯了。”
“玉儿,还有心思跟我谈笑吗?”花枕捏着崔白玉的手一翻,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便滑了出来,“这把刀挺合适的杀死他的,我相信,你一定会选择小殿下,毕竟赵丞一死,京城里的那些人就再也翻不了身,届时,太后坐稳朝局,许给你的条件都会一一实现,试问,天底下哪个聪明的女子能拒绝权力的诱惑?”
崔白玉只觉得浑身一震,一把打掉了她的手,花枕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继续说道:“说起来,你恨苏有枝吧?你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的,崔家的人——”
崔白玉一颗心直坠下去,坠到无底的深渊,厉声道:“不要干预我的事。”
“你猜对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花枕指尖缓缓滑过刀刃,附在崔白玉耳边低笑,“我就是个疯子,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
只有别人不好过,她才会好过。
过了一会儿,崔白玉不知从哪摘了几个果子回到崔九身边。
崔九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但已经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他接过果子,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崔白玉想起一会儿要做的事,后背已然生出一层冷汗,轻轻眨了下眼,视线似乎有些闪躲。
她顿了顿,跟他隔着一两步距离坐下,道:“我在想,我能不能活着离开陇州。”
声音里苦涩的感觉很明显,崔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人,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你想去哪?”
崔白玉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开口道:“回京城吧,我好像也只能回那了,可惜京城太乱了。”
崔九的眼中顿起波澜,眉头明显动了动。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仿佛多了点什么东西,但终归什么都改变不了。
细腻阳光细细勾勒着他的脸,崔白玉抬手握住他的手掌,继而十指相扣。
这一瞬间,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良心已然受到了一万点重击。
崔九刚从刀山火海把她救出来,结果她现在要放过来捅他一刀。
今后,崔九一定会恨死她,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将她千刀万剐。
好不容易相信了一个人,却再次遭到背叛。
崔白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冷冽而危险,心虚地避开视线,“你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崔九垂下眼睑,呼吸渐急促了些,像是压抑着什么般显得有些喑哑,“你还想为太后做事,太后许了你什么好处?”
崔白玉没有说话,黑色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浮动,过了一会儿,很小心地俯下身去,伸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崔九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安静地搂着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呼吸乱得让他自己都心惊,心尖上的颤动也蔓延了他的全身。
熟悉的场景和梦中的场景重合在一起,他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只是,方才失血过多,还是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心中的酸涩一阵阵往上冒。
可就在下一刻。
忽然后背的传来一阵刺痛,一把刀锋直抵他自己的心脏,崔九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气势几乎压过了满山风雨。
他脑海意识一片空白,将喉咙里的血气压了下去,想张开口说话,结果全都血涌了出来。
“........你想杀我?”
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转瞬间一无所有。
又是一次抛弃,让他一个人在黑暗的深渊中和仇恨相互纠缠。
崔白玉感觉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仿佛要把骨头捏碎了。
崔九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任何反抗,唯有眼睛双眸猩红,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是从未有过的阴冷与杀意。
崔白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没有抽出匕首,袖口半截殷红,一把将人推开,起身离开了树下,没敢回头。
虽然刻意避开心脏,但此举无疑是把他再次推入深渊。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崔九看她的眼神,也不敢想以后重逢的场面。
花枕从远处的一棵树后面缓缓走出来,看着赵丞跪在地上,最后撑不住倒了下去,露出一个笑脸,“真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可怜太子殿下的一片真心。”
“我不需要这种的人爱,”崔白玉见她朝崔九走过去,漫不经心地开口说了一句,“方叙言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花枕和她擦肩而过,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瞬间变了脸色,“你敢!”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没什么不妥的,”崔白玉衣衫上血迹斑斑,一张帕子什么都擦不掉,“你不是清楚吗,我这个人没什么真心,为了往上爬就是不择手段。”
她将那个沾满血的帕子扔在地上。
花枕死死地盯着她,寒声道:“你这人真是恶毒,到处欺骗人的感情。”
崔白玉不答,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
花枕回头看了一眼血泊中赵丞,冷然一笑,没再上前察看,反正刀刃上,她涂了毒。
赵丞必死无疑。
等二人走下山,花枕带来的杀手纷纷现身,崔白玉不知从哪找来的披风裹在身上,一言不发,坐在马车旁不知在想什么。
经过这一番折腾,赵辛清醒不少,他低着头站在崔白玉十步远,不敢上前说话,也不敢看她。
等到天黑,影卫带回消息,周正德已经将城里的叛将,陇州刺史蒋钥成功缉拿。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花枕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得很,铅灰的云压得低低的,过一会儿就该下雨了。
她道:“陇州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崔白玉缓缓站起身,偏头瞧了赵辛一眼。
怎么说呢,她之前确实有些狂妄了,忘记了有句话叫勇敢的人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