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店铺还是熟悉的模样,唯独自己生活了十一年的孤儿院几乎焕然一新。
曾经由于暴露在外的排水管风化断裂而积水霉变的灰砖墙被全部替换成了崭新的维多利亚红砖,石材腰线装饰在墙面,并保留了完整的铸铁排水管。
腐锈的铁皮大门和用铁丝加固的铰链已经全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镶嵌在锻铁框架上的高大橡木门板,黄铜铸造的铰链看起来结实又气派。
门框顶部安装着锻铁弧形雨棚,用花体字刻着“沃尔姆儿童之家”的黄铜门牌被方正的挂在上面。
曾经的混凝土台阶变成了大理石材质,石缝中甚至还嵌着防滑铜条。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陌生。
尤利用力眨了几下眼,犹豫着叩响了门环。
立刻,门内由远及近的传来了一群小孩子们兴奋的喊声:
“门响了!是不是尤利?还是那位先生?”
“肯定是尤利!院长太太说了她今天会回来!”
“快去!快去开门!”
结实的大门被几个孩子吃力地从里面打开,谢莉阿姨被热情的孩子们挡住,想要伸手帮忙都够不到,在一边笑着摇头。
比起被改成玻璃穹顶的天花板,更让尤利震撼的是孩子们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
没有补丁、没有污渍、尺寸也很合适。
尤利不可置信又有些兴奋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位好心人给我们捐了一大笔英镑?”
“没错!一位好心的先生圣诞节快结束的时候来了一趟,可你那时候不在......他给我们捐了整整15万镑!”
“复活节的时候他又来了一次,给我们带来了新衣服!”
孩子们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回答。
“他还问有没有大一点的孩子,我们和他说还有你在上学!”
“他说他这段时间还会再来一次,那真是一位好先生……”
院长太太和谢莉阿姨站在旁边一起看着。
自从尤利记事,孤儿院的确偶尔会收到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不过大都是鸡蛋、谷物、罐头之类,或者是一些学生义工前来帮忙——他们还从没有收到过这样大的一笔捐款。
珍妮、梅布尔和伊迪丝拉着手,紧紧贴在尤利的身边——她们都穿着漂亮的裙子,布料是某种丝类,非常光滑细腻,尤利盯着看了一会儿。
珍妮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握着尤利的掌心,小声说:
“尤利,我请求那位先生也给你带一件裙子,他答应了我,你这次可不可以待久一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尤利弯腰亲了亲珍妮的侧脸。
“我会的。我在学校也赚了很多钱,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吃麦当劳和冰激凌。”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尤利被他们拥簇着往里走,发现院长太太也已经将内部的房间重新规划了。
原来的大通铺被改成了七个8人一间的小屋,门上挂着小黑板的写着孩子们的名字。水泥地面被铺上了带弹性橡胶地板,每间屋子还挂着一个完整的小方镜。
“我给你留出了一间屋子,可以用来做你的实验。”
一直在一旁注视着的院长太太默默走到尤利身边,领着她走到走廊的最后一扇门前。
尤利没有推门进去,再次环视一圈崭新的环境,笑着对院长说:
“还好您还没装空调,不然我带来的钱都不知道花在哪里了。”
院长太太露出一个微笑,但她的表情有些犹豫。
尤利知道她有话要说,只是眼下不太方便。
*
晚饭后,院长办公室。
“那个时候,你的教授和校长已经处理了你的信息。我验证过,在慈善委员会和社会服务中心查询不到你的资料。我相信其他途径他们也一并处理了,毕竟你们是……”
院长太太摘下眼镜,摩挲着镜框。
“但是他问起了你。严格来说,是他的描述中符合条件的只有你。我也觉得他的确有些眼熟……”
“我知道,太太。”
尤利平静的接话。
“他是我生母的丈夫。”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在看到珍妮她们的裙子时就已经有了联想。晚饭期间,她向孩子们确认了更多信息。
一个定居法国的丝绸商人意外来到伦敦孤儿院然后捐一大笔钱的概率有多大?尤利不相信这种巧合。
*
1990年6月16日,在尤利12岁生日的前一天,她见到了这个和她母亲有关的男人。
这位保养得当、衣着考究的先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确认了某种信息,这使得他平淡的面孔上有了些波动——但那并不是恼怒,当然,和欣喜也绝沾不上边。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原来如此”。
他们坐在院长办公室面面相觑。
“你的生日是今天吗?”
温德率先开口。
他双手交叉,不过坐姿并不松散。
“是明天。”
温德点点头。
这次由尤利用很感兴趣的口吻提问:
“你看到我的时候很笃定,是哪部分让你确认的?”
“你们的眼睛很像,鼻子也几乎一模一样。”温德抬手比划了一下。
尤利思索几秒,发现想象不出来,没有接话。
温德低头掏出钱夹,从里抽出一张相片递给她。
穿着缎面婚纱的女人手捧玫瑰,金色的盘发灿烂到连带着额头都有一些轻微过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