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叆叇,天色渐暗。
林祈岁在纸扎铺面前站了许久。
谢长兮终于忍不住唤他:“臭小孩,该走了。”
林祈岁“嗯”了一声,却没动。
谢长兮打趣他:“怎么,舍不得张婆婆?”
林祈岁没理他,径自朝隔壁花铺走了过去。
花铺和纸扎铺一样破烂,没门没窗,一地的碎砖烂瓦,倒是门口的摇椅还颤巍巍的立在那里。
一个身躯佝偻瘦小的白色影子,蜷缩在摇椅上,
林祈岁走到摇椅前,那摇椅竟然“吱嘎”“吱嘎”的晃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椅子上,常年的风吹雨打,椅子上已经被腐败的尘土和树叶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而在这张椅子的旁边,趴着一只已经腐烂成一团白骨的,小猫的骨架。
林祈岁盯着那团白骨看了一会儿,轻声对着椅子上的白影道:“张婆婆,我走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白影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睛,靠在摇椅里,一下一下的晃着椅子。
林祈岁听到她说:“怎么好几天都不见人呢?铺子也不开张,去哪了呢?”
林祈岁唇瓣颤动了一下,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身后隐隐传来谢长兮的声音。
“没用的,她听不到了。”谢长兮道,“她是靠这个‘劫’的力量,才能维持魂魄不散,如今‘劫’已破,她很快就会散掉了。”
林祈岁抿了抿唇,突然道:“林长世其实没有儿子,对不对?”
“他死在这个‘劫’里,连魂魄都没有留下。”
谢长兮没有开口,移开了视线。
小孩太聪明,不大好骗啊。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应该一个人开着这家纸扎铺,而且和张婆婆关系很好。”林祈岁继续道,“或许亲如母子也不一定。”
他想起在铺子里发现的猫碗,只有关系好,猫咪才会愿意时常过去吃东西。
而张婆婆更是每一次见面,都会询问林长世的去向,顺带叮嘱他早点回来。
还有他醒来的第一晚,林长世尸体的异样,虽然当时他被吓得不轻,但过后想想,或许正是黑猫附在林长世的尸体上,赶走了外面敲门的陈母。
不管是黑猫,还是张婆婆,其实一直都在暗暗帮他。
只因为他是林长世的假儿子,才会对他这样关照。
他抬头看了沉默的谢长兮一眼,问道:“所以我到底是谁呢?”
他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这段同林长世有关的记忆外,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如果不是发现这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或许真的会以为,自己就是这个纸扎匠的儿子。
“这些,”谢长兮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不过有一点,我可没有骗你。”
“哪一点?”林祈岁问道。
“我确实是受你父亲之托,过来看顾你的。”谢长兮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个他确实没说谎嘛,师父也是父,没什么问题。
“好。”林祈岁点点头,很知趣的没有再问。
谢长兮松了口气:“垅阴镇剩的人不多了,槐安街隔壁的柳榆街上有一家客栈。咱们今晚可以先去歇脚,明日再出发赶路。”
“嗯。”林祈岁点点头,很快发现了他话里违和的地方。
“垅阴镇其他地方,也有这种鬼设的‘劫’吗?”
“对。”谢长兮点点头,“不只是垅阴镇,人界早就被鬼侵蚀占领,已经到处都是‘劫’了。”
林祈岁微讶。
见少年瞪大了一双琉璃瞳,谢长兮逗他:“说不定,现在的鬼比人都多了。”
“怎么会这样?”林祈岁皱眉。
谢长兮摸了摸下颌,解释道:“据说三年前,凌州聚集了大量执念不散的鬼魂,怨气冲破了阴阳两界的界碑,撕开了一道口子,阴魂便都从阴间逃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