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月急急忙忙下楼转到河边,那个人已经把包袱捡了回来。
“多谢小姐!”远远地,那个人跟她道谢。
“多亏我在窗边看见了,否则你这东西不就丢了吗?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呢。”林潇月看着这个衣着平平的男子,觉得他可能是太老实了,老实人难免容易被人欺负。
“一时走神,没有在意。”他声音温和,透着暖意,像晒足了阳光,有着田野般的朴实。
“你在这里是......”
“约了人,时辰未到,无意中转到了这后面,觉得清净,多待了会儿。”男子有问必答,很有耐心。
“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林潇月和她二哥一样,都是热心肠。
“并无,多谢小姐关心。”这人依然是平稳的语速,他唇角漾开的弧度,忽地生出三分春水潋滟。
“小姐呢,小姐去哪儿了?小姐——”楼上传来秋水她们的声音。
“我在这儿!”林潇月仰脸回了一声。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不等林潇月说话,这人转身而去,风里飘来他的话,“后会有期!”
从另外的巷子里汇入街巷熙攘的人群,此刻李博元才回头看向远处的茶楼,尽管他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李博元今天是出来交接货物的,包袱里的东西要送往北平,物品关系重大,此事过于隐秘,他不好交代更多,也恐暗中有人盯梢,这才定了一个悄悄拿走的计划,万没料到,偏偏让茶楼上的一个姑娘看了全程。
还好她只是以为那人是个小偷,取货的是他的属下,人也算机灵,丢下包袱没回头就跑了,都是小偷的做派。
当时浮水悠悠,柳枝依依,周围一派寂静,好似被时光遗忘的角落,他确实是恍惚间出了神,想起陆北辰奔他而来的手足之情,给他送来药包,深夜饿着肚子等他来吃饭,对他百般信任......忽然他觉得奔波得累了,忽然觉得平凡安详的光阴才最是奢侈,一时心里浮出些柔软,难以自拔。
当他听到声音抬头看时,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对岸白鹭振翅声、远处货郎叫卖声、檐马叮咚声皆化作潮水退去,唯余黛瓦窗棂间露出的胭脂色,直直地落入他的眼中,一直沉到心里,忘了心跳,忘了呼吸。
柳浪垂肩,纠缠如丝线,那扇雕花的窗,像尘封百年的画卷,她是画中人,惹得他把藏在袖中的手指,使劲攥住了掌纹的线。
还有他忍不住说的那一句“后会有期”。
直到没入人潮,他才渐渐冷静,十几年出入江湖,冷酷无情,怎么今天竟像毛头小子一样慌张了,还真是荒唐。看来人还是不能轻易软弱,软弱了,易生妄想。
仔细回想,当时柳枝光影交相摇曳,那位姑娘的脸他并未看清楚,有些虚幻,像仙子下凡,携了一身光芒和明艳,让人移不开眼,又看不真切。但他可以笃定的是,若再见到她,哪怕是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他也能一眼就把她认出来。
“哥,真的是你,你怎么这身打扮?”刚从桥头下来,李博元的胳膊被人拉住了,他停下一看,是陆北辰。
今天李博元的穿着太过普通,和他平日里的精致光鲜很不一样,也不符合他锦记话事人的身份,虽然这身份只有几个大掌柜的知道。但好歹他在外行走也是锦记总号派过来的人,越是底细不那么清楚,越是被人敬着不敢丝毫怠慢,不都习惯了吗。
咋一看这样,唱哪儿出啊?
李博元脚步不停,“帮人送个货,不想暴露身份。”
“咱们锦记,人手缺到这个程度了吗?”陆北辰快步跟着李博元。
“我体验一下。”
“然后......”陆北辰的视线落到李博元的手上,“你失败了!”
“你想多了。”李博元面不改色,“我这是在去的路上,我要去码头,你别跟着,这个客户怪癖多,所以我才准备亲自去会会。”
“好吧,以后有这种事带上我啊,让我也试试。”陆北辰积极踊跃。
李博元拐向了河岸,陆北辰沿着街道继续往前。
桥的另一端,林昊泽踮着脚张望,“刚刚桥头好像看到了北辰兄呢。”
到底还是惦记潇月,他抬腿往逍遥医馆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