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节,他们穿得奢华点也没什么错吧。”林夫人说。
“前几天在望仙楼吃饭的时候,我发现苏叔叔穿的暗纹素绫用的是顶级杭绫,远看似素,近看才会发现暗织的冰梅纹,而且袖口用缂丝工艺织出的卷草纹,不显浮华,但工价昂贵。苏公子穿的是三梭一绞工艺的花罗,罗孔疏朗如星,织入银丝地纹,日光下微泛珠光。关键是那天他们一早出城去拂云谷,一直支席间饭后都没有明显在意衣饰的举动,可见平日里他们就是这般穿着,所以我敢肯定地说,他们一直在锦绣坊定制衣服,并且有熟知他们习惯的绣娘。”林潇月说得头头是道。
二小姐虽然年纪小,但她自幼聪慧,兴趣面广,又被老爷带着多教导了些见识,加上记忆力和观察力都极好,所以她说这些,没有人质疑。
“不止这样,听二哥说苏叔叔府上就一个看门老仆和一个厨房的婆子,这些衣服的浆洗也是十分讲究的,锦绣坊有这样的服务,专门有人负责清洗打理,他们的衣服一定也是这样的。”
“这可奇了,先不说苏老爷有没有这个财力,就算支付得起,他也不像是在吃穿上多讲究的。”林夫人觉得这个值得琢磨琢磨。
“可能也没什么复杂的,苏叔叔在杭州书院这么多年,弟子众多,保不齐结下过一段善缘,在锦绣坊包下了他们四季衣裳。”林绾容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怎么了,她不愿意让别人过多猜测苏老爷一家的生活,哪怕父母也不该。
“容儿说的是,跟苏叔叔在一个书院的司白先生,就有一个从前的学生从文没有寻到出路,在司白先生的指点和鼓励下开了个食铺,就在书院前面的街上,店名是司白先生起的,招牌是司白先生亲手写的,现在不仅生意红火,而且家庭幸福,这是书院的美谈呢。这还只是我无意中听说的一件事,没听到了肯定还有。苏叔叔的名气可比司白先生更大。”林昊泽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
“说的有道理,要不说还是从文从政好,朝中有人好做官,总要路子多一些。昊泽,你记得给启墨下个帖子,邀他三月初三下午来家里。”林夫人笑咪咪的,“月儿,启墨专程去拂云谷接你回来,你们接触得多一些,你觉得他怎么样?”林夫人看似不经意地问,潇月从苏州时就开始关注苏启墨了,观察得还这么仔细,想必是有好感的了。
“挺好的呀,长相好,家世好,学问好,教养好,快赶上我大哥了。”林潇月答得浑不在意,人家确实是好。
林夫人坐在上首,满意地点了点头,林绾容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费力地把嘴里的龙井咽了下去,今天的茶可能是冲的时间有点长了,竟然又苦又涩。
“母亲,听说杭州的上巳节,年轻人都习惯去水畔祈福,还有城隍庙会,还有西湖泛舟,曲水宴游,孤山还有文人雅集。我想那天下午我们兄妹几个不如跟朋友约在外面,他们还会遇到他们的朋友,这样人多热闹,玩得也尽兴。邀来家里,就一个启墨兄,人家不来不好意思,来了也无趣,还不如让他领我们在外面逛。”林昊泽说。
“好啊好啊。”林潇月第一个鼓掌赞同。
林绾容没说什么,但眼神里透着期待。
林夫人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行,你们大了,终归要走出去,去跟更多的人打交道。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潇月已及笄,思含也来了,咱们家没有小孩子了,你们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保持适当的距离。尤其是昊泽,在苏州,家里的仆人看着你们长大的,也习惯了你淘气,可是到了这边就不同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让外面的人说咱家没规矩。”
“放心吧母亲,我以后会注意的。”林昊泽端正而认真地说。
这些提醒他们守规矩的话,林夫人过一阵子就会念叨一遍,其实都习惯了,林昊泽要么是满不在乎,要么是讲一堆歪理把林夫人气够呛,这次却全无嬉笑,眼里透着的都是我懂,我知道了。
果然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从他离家出走到月儿经历险情,昊泽也明显地懂事了。林夫人更加觉得自己刚才做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让他们出去接触接触外面的市井繁华也好,不对比,怎知家温暖可靠。
绾容和思含留下来帮林夫人准备后天宴请的事,林昊泽和潇月两个大闲人在花园的凉亭里看鱼。
“二哥,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上巳节带我们出去玩?”
“这几天家里忙活的,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是陆公子,派宝音过来跟我说的,锦记每年都会租一大片场地,邀请一些人去游玩踏春,他让我叫上你们,他已经提前留好了位置和船,想热闹还是想清净,都由咱们。”
“宝音啊。”潇月笑起来,能把随从养成这样的性子,主子一定是个特别随和又特别温暖的人。
林潇月转身看到了紫藤架下的秋千,她坐上去,足尖一点,轻轻荡起。花影筛在眉间,忽浓忽淡,鹅黄衫子被清风鼓成蝴蝶振翅,暗香拂开,眉目舒展,这般岁月静好,前尘旧事皆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