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如一整日都在头疼,她不敢轻举妄动,睡前短暂地离了魂,她的客房内阵法完整,阿兆还未回来,在花盆内插了一卷字条,写道:【今晚不回来,别担心。】
她便回到柳瑛的身体内,睡了个饱足的觉。
再醒时,头没那么疼了。
待日光渐显,她轻步起身更衣,不过在梳妆时依旧惊醒了晴茵。晴茵眠浅,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就跑了过来。
柳晏如按住她,说:“你再睡睡吧,我已经收拾好了。”
晴茵对她梳的头欲言又止,慢慢坐下,又站起来,说:“今天可是择徒宴,小姐还是再让我梳一梳吧。”
“梳妆出来也不是给那些仙君看的,也就只是择徒,”柳晏如淡声道,“况且,柳家根本没有把我算在内。”
晴茵听着柳晏如口中越来越生疏的称呼,从“舅舅”到“柳家”,暗叹了一口气,小姐终究是被家主的做法给伤透了心。
柳晏如说:“时候尚早,还想再睡会儿么?”
晴茵摆手,“……不不不,我睡够了。”
距离开宴还有些时辰,二人闲谈间,晴茵又提起了符箓,柳晏如心念一动,提出教她画符。晴茵不安又难以抗拒地接受了。
宴前一刻,侍从请柳晏如到别馆赴宴。
一脚迈进别馆,柳晏如瞬间被院内的花光琉璃影给打了眼,只见银幔铺展流泻,琉璃灯叠如楼崖,原来柳伯达把更多的钱都投进了别馆。
晴茵大撼,目不暇接,好一阵子没说出话,“年前我才来过别馆……怎么变化这么大!小姐,你看!”
移步到院后水池,五楹水阁横悬池上,银幔妆裹,远看如秋雾锁江,二人沿着接岸的木廊入阁,远远地便听见喧哗声。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官员幕僚已然与那些仙司及其弟子交游畅谈,那些仙司也好认,羽衣玉冠、腰间令牌……
柳晏如进来的动静只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俞延之、柳霖瑶和坐于主位的仙司。
俞延之没什么表情,看了她一眼,便挪开目光了。柳霖瑶则是颔首,露出浅浅的笑。
主位的女人紫衣鹤氅,身周萦有华光,一旁的柳伯达呵呵笑着,她嘴角却未扬起一丝一毫,目光轻扫柳晏如的全身。
柳晏如也在打量她。
……柳伯达竟请到了一位五阶仙司。
她不禁对柳伯达的致富之路产生了一丝兴趣,宦海浮沉至今,钱权势皆有小成,他是干了什么勾当?
除此之外,柳伯达正妻谢之润、三儿子柳珏、四女儿柳清瑜皆在场,柳晏如多数都在跨院里活动,与主家互不打扰,这些人也懒得与她做样子。
侍从将她引到末位的小案,正巧靠窗,几枝山茶探了进来,花赤如锦,柳晏如双目触及后一怔,缓缓落座。
晴茵见她凝着山茶花许久,不禁问道:“小姐,喜欢吗?要是喜欢,等我们回庄里,我们就去种几株养。”
“也好。”柳晏如环视一圈,今天来的少年人不少,大多都掩饰不了情绪,目含敬仰地望着这些仙司。
柳霖瑶一派端方矜贵的模样,从不目斜。
除此之外,对列的一位青年在她落座后,不停地望向她这儿。柳晏如细细观察,此人小有姿色,锦衣华服,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满意?
前一日柳伯达的话在这时浮出脑际。秦家的那个儿子,秦午忠?
一想到柳伯达有意将柳瑛嫁去秦家,柳晏如顿时沉下了脸。
很快,择徒宴开始了。
丝竹雅韵、舞燕歌莺,不必赘述。
柳晏如枯坐许久,只想着看看这装模作样的择徒该如何进行,却不想竟要忍受这么久,脑子被吵又发疼,唉,她逐渐走了神,频频扭头看那山茶花。
不知道是哪位仙司得了趣,召来了两只仙鹤,鹤鸣嘹呖,矫翅搏风如舞雪,换来一声声惊呼欢喝。
柳晏如见晴茵看得入迷,忍了半晌,见这宴怕是半天完成不了,说:“晴茵,我想走了。”
晴茵立马去找侍从,侍从再瞧准时机去禀告给柳伯达,柳伯达笑容一僵,瞥了一眼柳晏如,似是说“早知道你会这样”,下巴朝着木廊一扬。
柳晏如整衣,缓缓起身。
肩旁的花枝轻颤,露珠沾衫,她以为是不慎碰撞,肩头稍侧,便见窗外花枝罅隙间掠过一道青影。
疏神间,灵玉轻吟,靴子脚响,有人轻笑入内:
“贪看了春花,在下来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