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白识趣地退而求其次：“老师，那我这次出差的奖金什么时候发？”

不知这话是钻进了哪个死穴，眭春生遽然收起了满脸笑意，就连刚刚“顺手”点开的游戏也不管了，手机搁在一旁，手抵着桌子，“唰”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愣在办公桌对面的人。

银月白随着她的起身一仰头，对上视线，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微微一歪脑袋，唤了声：“老师？”

眭春生瞪着杏眼，一字一顿地说：“你、还、好、意、思、提、奖、金！”

“没扣你工资就不错了。”

银月白：“……”

完了。天塌了。

塌完之后她反思了一下：我干什么了我？就完了？就要扣工资？

银月白迎着眭春生故作冷漠的神情，眨了眨眼，眨出了几分溢出眼眸的不解。

眭老师哼了声气，一屁股坐回原位，有些懊恼地说：“你少拿那种无辜的表情对着我，我不吃你这套。”

银月白唇角微扬，轻声说：“好吧。”

“……”

眭春生沉默了片刻，随手从旁边抓过来一个文件夹，打开，盖在脸上。须臾过后，又觉得四四方方、正经严肃的文件夹不太符合她的形象，于是一把丢掉，捞起已经加载完资源的手机游戏，掩面玩起来，以表悲痛沉闷之心情。

她刚做好的美甲不断碰撞屏幕，“哒哒”作响，一指激情也感染了语气，一开口便是义愤填膺：“你还记得自己在渝川做了什么吗？”

银月白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工作时也没出什么差错，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眭春生被莫名的一阵挑衅气歪了嘴，一扬手，把手机在办公桌摔出一个震天响，“你这是什么态度？”

银月白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虽然眼前没摆着镜子，但她也没在脸上摸到特别吊儿郎当的弧度，还挺……正经的。

她弯下腰，探着脑袋去看眭老师的屏幕。

果然。

Game Over

“老师，您游戏输了可别把怨气发泄到我身上。”

眭春生重新拿来文件夹，盖在手机上，亡羊补牢地不想把惨败的战绩暴露出去，另一手在银月白面前不停挥动，赶苍蝇似的，把人赶回了上司与下属需要保持的正当距离，“去去去，别瞎说，你老师我是那种人吗？”

银月白微笑着说：“您不是。”

语气恭恭敬敬的。

“你少贫嘴，”眭春生往她面前挥了一巴掌，指甲看看擦过鼻尖，“我看你这脑子就是不中用了！你在渝川出差时是怎么想的？人家渝川分局召你过去协助抓捕嫌疑人，你倒好！差点儿毁了人家的绿化！万一引发了山火，你是想上社会新闻呐？！”

银月白被迫后撤了半步，颔首摸了摸鼻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老师动了这么大的火气，也是为她着想。

一旦抓捕妖变嫌疑人的事传谣了出去，就会惹来一堆儿麻烦，扣除奖金不说，还要面临上头降下来的处罚。

执妖局向来主张低调行事，除了一些必须要沟通的有关部门，决不能让普通人了解到妖力、灵气，和这世间确有妖怪的存在。

执妖局对外的名称也并非“执妖”，而是“少数民族文化与传承管理局”，听起来就是个冷门，且工作范围狭窄的机构。

“我知道错了，”银月白先是放软了态度，然后语气一扬，大有一股要把老师气死的架势，“最后不是也没烧着嘛，而且我确实帮渝川分局抓到了嫌疑人，没有我的话，那只长着翅膀的鸟妖早就扑棱着跑了……欸，老师！等等！哎呦！疼！”

“还敢嘚瑟了你！”眭春生抄起文件夹，越过办公桌，收起了一点儿力道，冲着银月白的脑门敲了一下，“你一个冷血的蛇类，属水，至阴至寒，学什么不好，偏偏还学了一招控火术。你再多耍几次火焰，必遭反噬！在我之前……到底是谁教你学的法术啊？”

一些埋在心底的记忆措不及防被勾起，银月白愣了一会儿，一边揉着脑门，一边垂下眼睫，带着双重防备躲开了眭老师询问的目光，低声回答道：“……没谁。”

之后还紧跟了一句：“我都是自学成才。”

眭春生：“……”

学生越来越欠揍了怎么办？

眭春生按着心口，苦大仇深地从文件夹上方的镂空往里瞧了一眼，打算先跳过这个话题，以防自己被气死。

确认过文件内容，丢垃圾似的把文件夹往银月白胸前一抛，“来，看看！你明天才回局里上班，今天就跑来看我——不是因为师徒情深吧？肯定是你这个倒霉蛋又接到了新到的烫手山芋，放心吧，你老师我已经帮你完成了交接手续，这里是信息科搜集到的一些线索，你认真看、仔细看！”

“放映室那边也准备好了影像记录，我跟你说，这次的烫手山芋还是比较容易解决的，被害人的房间有一个……”

“有一个家用摄像头。”银月白翻开文件夹瞥了两眼，又合上，里面的内容和裴局所说的情况大致相同，但贴心地多了许多注意事项。

但有一点奇怪……

银月白打断了老师的话，面无表情地问：“老师，裴局没和你说，是她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的吗？”

眭春生撩起耳边的一缕金发，卷在指尖，半掩着嘴唇，有些稀里糊涂地说：“她……不是啊，只是我一下忘记了，说错了话……”

银月白：“您和裴局之间……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