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文洇……就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很奇怪的一个妈妈。
她对待女儿,是长久的冷漠,和偶尔破土而出、偶尔装模作样的柔情。
银月白不知道她为什么,但明白自己……一片经历过暖春的土地,陡然迎来冷冽的倒春寒,即使再次进入真正的春天,也少了一些生机和色彩。
银月白习惯性抬起手,在房门上轻敲两下。
屋里的人似乎有些意外,回应的时候还磕巴了一下,轻颤着说:“……进、进来?”
银月白一推门,入目是颜花朝靠坐在床上,将一双狐狸眼瞪大成了两块钱,随后歪了歪脑袋,仍是不解:“白白,你……对我这么客气?你何时对我这么客气过?!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吧?我告诉你啊,我现在可是伤患,娇弱得很,趁人之危并非良善之举!”
银月白:“……”
较弱?
这话说得可是中气十足。
颜花朝:“你为什么沉默了?”
银月白:“……”
“你该不会又想和我分手吧?”
虽然不明白话题是如何绕过来的,但话都说到这儿了,银月白忽然记起一件事——她们好像,还没正式说过“复合”。
“你不会……”
眼见着刚醒来的颜花朝还要发功,银月白扭头朝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再回来打断她,“师姐,我妈妈在家。”
颜花朝的一腔气势骤然哑了,声音低沉地继续说:“你不会早点跟我说嘛?”
银月白摊了摊手,进屋,关门,“师姐,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胡说!”一回到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颜花朝又拔高了声音,高高低低,切换自如,“分明是你沉默了。”
这倒是不能否认。
银月白默认下来,走到床边坐下,先是注视着颜花朝,然后毫无预兆地撩起被子,往颜花朝头上盖。
“说不过我就想灭口!”颜花朝闷在被子里喊道。
银月白也没真想“灭口”,见一下没罩住颜花朝的脑袋,也就撒手了。
颜花朝扑棱着从被子里钻出来,两根蔫耷耷的长卷发垂荡在眼前,些许狼狈。她一抬手,用手背狠狠打了一下银月白的胳膊,“你干什么,不敬尊长!”
“哪里有尊长?”银月白问。
颜花朝安静了片刻,气吁吁地说:“师姐也是长。”
银月白“唔”了一声,说:“其实我对你……也可以换个称呼的。我记得你当年都没顺利毕业就消失了,而我现在又换了一个老师,眭老师名下可是只有我这一个学生。”
颜花朝撇开脸,小声嘟囔着:“一个学生就了不起啊。”
只有一个学生的老师多了去了。
银月白端详着她一脸的不服气,轻笑了一声。
颜花朝“哼”着气,捂着心口,说话间腰身都塌陷了下去,做出一副柔弱样子,“我一个伤患,这才刚醒,你就气我……哎呀,我突然觉得有点疼……不是,白白,你这是做什么,耍流氓吗?”
银月白一只手压在她捂着心口的手上,陡然压低了声音说:“师姐,你方才醒时,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吗?”
说着,她扬起另一只手,丢出一张隔音符。
隔音符?
这是在银月白自己家里,隔什么音?防什么人?
想起银月白才说过一句“我妈妈在家”,颜花朝更是一头雾水了,自家长辈还需要防备着吗?
颜花朝盛着满眼疑惑,捉摸着:“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做个梦,噩梦。”
“什么噩梦?”银月白问。
颜花朝叹了口气,悻悻地说:“梦见你拿了把刀,想要杀我,我手上还受伤了呢。我跟你说,一定是你平常对我太凶了,多次刺激之下才造出了这种梦境,怪吓人的。”
“师姐,”银月白变得肃穆,“我也做了和你一样的梦。”
颜花朝:“什么?”
“我说,”银月白顿了顿,“我梦见我要杀你。”
颜花朝:“……”
吓唬谁呢。
绕是这样想,颜花朝还是默默地扒拉开捂着心口的那只手,但片刻之后,又重新握起来,攥在手心里,缓缓道:“你是说……我们,梦境相连。可是,你看。”
说着,颜花朝打开了没有损伤的右手手心,“我这是没有伤口的,和梦里不一样。”
没有伤口,只有一条微微泛红的线。
银月白沿着红线,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掌心,淡然道:“那就说明,是我妈妈治好了你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