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萧满华一个人静坐在车中。
从家中出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敲了敲窗户后,吴冕凑到车窗边。
“娘子,有何吩咐?”
“吴叔,我们不去云梦泽了吧,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一般人肯定找不到我们的。”
……
再轰轰烈烈的故事都落幕的一天,一转眼又过了许多年春天,不知远方的故人是否安好?
来兖州这许多天,每天傍晚,孟青筠都会来这武神祠看看,上一柱香。
当年平阳侯身陨兖州,有人捡到了他的一只虎头肩吞,便以此为衣冠冢,立了这座武侯祠。他日日来此,这里倒是香火不断。和陛下在上京专门修建的那座武忠祠如出一辙。
只是花朝节将至,人们更多的是去花神庙,祭十二花神。兖州的花朝节每年都举办的十分盛大,甚至有十二花神游行庆贺,与民同乐。
不过神明当然不会降临人间,皆是由旁人扮演的。这世上本没有真的鬼神,不过是图个吉利喜庆罢了。
想到这些,他不禁又回忆起当年自己因身负厄运不敢回京,有一个女孩宽慰他,告诉他,这些不过虚妄一场。
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惧怕厄运的小小少年,可是她却一去不回,踪迹全无。
他曾按耐不住心中悸动,擅自派人一次又一次的去云梦泽打听,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也曾暗中问过父亲,可否有书信传来,获得的永远都是否定的回复。
他不知道究竟是云梦泽太大,还是她藏得太好了。不仅那些想害她伤她的人找不到,就连他这种思念她望着她好的人也找不到她。孟青筠不知是她有意躲藏,还是缘分太浅。
望着上方供奉的那只虎头肩吞,她临走时父亲也曾给了她另一只。她的念想或许被她好好珍藏着,他的亦是。
再拜三拜,微微叹了口气。若她不愿再回来招惹是非,他当然无法强求。他只是想知道,这么多年她过得是否安好,如今身体是否康健,仅此而已。
萧满华离开后,他便随父亲回了上京。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平阳侯身死的事。此事表面上是陛下授意,但深究下去,却发现其中牵扯之事错综复杂。
他来此就是为了找到当年的兖州刺史黄寻首。
当年平阳侯率领八百萧家精锐,对抗前太子余孽。平阳侯向来战无不胜,八百精锐亦足以与之抗衡,可结果却出人意料。
平阳侯无端惨死,那八百精锐也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陛下大怒,罢黜了黄寻首的官职,而此人在那之后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是死是活,但绝对知道兖州一案的些许内情。
这么多年,他派人在兖州多方打听,直至近日才秘密收到他暗中回来的消息。
花朝节人多眼杂,此时回来,确实是一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这般隐人耳目,才更加证明心中有鬼,当年之事蹊跷。
“娘子,吃饭了。”阿怨最后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摆好碗筷才去唤那望着信出神的女子。
里屋里坐着一名女子,兖州冬季寒冷,此刻她穿着黄色的小袄。尚未成婚,一半的头发都披着,将脖子两侧围住,似乎能起到些微薄的御寒作用。
女子刚刚用过水,此刻双手冻得通红,一只手捂着汤婆子,一只手拿着封老旧的信,仔仔细细的看着,仿佛要把每个字都嚼熟了吞下。
听到声音,闻到香味,方才回过神来,感觉到饥肠辘辘。于是放下手中那封信,来到桌前,又添了一只灯,坐下吃饭。
阿怨将鱼刺精心都挑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送至她面前,才端起饭碗开始吃。
女子问她,“消息放出去几日,可等到什么了?
“等到了,确如娘子所料。那黄寻首是个孝子,这么多年自己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却是一直好生将养着老母。如今将他老母病重的消息放出去,他果然暗中回了兖州,估计明日就赶到了那田庄。”
女子点点头,“嗯,此番我们得这信来不易,一定要想办法拖住他,切莫轻易让他逃了。再将他回来的事情告诉他那个知道些内情的侄子。”
脑子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过几日十五的花朝节,游谁扮演十二花神巡街查……”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有人来喊了,又是那个左大娘。
二人噤声,不再继续讨论这些话题,没有什么异常的各自吃各自的饭。
“哎哟,华娘子啊,我看你屋里灯亮着呢,在家吧,我可进来了啊。”
还不等屋内人反应,门就被推开了。
大门敞开,屋子里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些暖气就这么被晚冬冬风吹散的无影无踪,寒冷从衣领中灌进来,让人想缩脖子,起了鸡皮疙瘩。
左大娘满脸横肉的脸上堆满了笑。
“两位娘子吃饭呢,你们家叔伯不在吧?”
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随后眼睛迅速的扫视了家中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了,就这么刺啦的拖动了凳子,大剌剌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