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卢夫人辩解道,“筠哥儿今日落水,是月儿把他救上来的,那孩子有情有义,明明不识水性,却能下水去救筠哥儿。月儿是个有心的,也愿意对筠哥儿好。筠哥儿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等我们百年之后,两个孩子也能一起做个伴儿。”
晏守仁皱眉,“竟还有这等事?”
他转念一想,“孩子们两情相悦,倒也是好事,只是……”
晏守仁迟疑片刻,“那小子的脾气你我也知道,要是他晓得,我们瞒着他,给他订了刘宗正的姑娘,只怕他不会答应。”
卢夫人叹道:“月儿好是好,就是身份低了些。要是她身份再高些,等以后有了孩子,让筠哥儿把她扶正了,也未尝不可。只是终归……”
见晏守仁不喜,卢夫人刹住话脚,又问:“那刘家竟愿意与我们结亲?”
晏守仁颔首:“刘家虽然门第不如我们,但刘宗正的夫人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姊,刘小姐乃是皇后的亲侄女儿。有了这一重关系,将来就算晏家……皇后娘娘看在这层关系上,也能帮扶我们一二。”
卢夫人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垂下眸子,“就怕筠哥儿不同意。”
晏守仁扯起眉宇,斥道:“婚姻大事,哪个不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刘姑娘我也请人去看过了,样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不是个不能容人的性子。等筠哥儿娶了妻,让他把月儿抬为侧室就行了,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卢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服侍着他上榻歇息,之后便再无话。
寅时又下了一阵雨,淅沥的雨珠儿一层一层泼染上去,将绿玉小筑内原本颜色尚浅的青竹染成了螺青色。
瓦檐上的雨水滚滚滴落,如同飞珠溅玉。直到五更天,雨才方歇,院内又重新归于岑寂,只听得草丛间的鸣虫蛰蛰作响。
俄顷,街巷间传来陆陆续续的梆子声,晏府的下人也闻声而动,相继开始了一天的劳碌。
秦淮月听着外头廊庑上轻快的脚步声,从床上翻了个身,朝着窗外唤道:“杏儿、杏儿……”
一开口,喉咙有如火烧火燎般难受。
杏儿听她声音嘶哑,忙推门进来,走到秦淮月的榻边,给她倒了杯水:“娘子,可是嗓子不舒服了?”
她将手背贴在她的额间,果然一片滚烫。
秦淮月缓缓起身,接过杯子,顿觉一阵头晕目眩,清了清嗓子道:“可能是昨夜着了凉。”
杏儿扶着她重新躺下,将被角往上提了提,“娘子定是受了寒,奴婢让人去给您请大夫。”
秦淮月点点头:“叫人同公子说一声,这两天我就不去正屋了,让他也别往这边儿来,要是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杏儿应是,便出门请大夫去了。
大夫很快便来了,给秦淮月把了脉,说是风寒,开了些祛寒止咳的药,又叮嘱了些好好休息,将养身体之类的话。
杏儿道了谢,给大夫塞了些碎银子,将他送出了府。
大夫前脚出了门,晏澄洲后脚就下学回来了。
见大夫背着药箱从侧门出来,晏澄洲心下担忧,连忙截住他,问道:“大夫,可是我们府上哪位身体有恙?”
大夫将晏澄洲打量一番,见他打扮不俗,隐隐透着贵气,想必定是府里的哪位公子,便朝他行了一礼,道:“乃是贵府内一位姓秦的娘子。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忧,那位娘子只是受了凉,染了风寒,老朽开了几副药,吃上三五天,方可痊愈。”
晏澄洲一听是秦淮月,便晓得她定是昨日落水着的凉。
想到她是受自己所累,他心下不免弥起一丝愧疚。
向大夫道了声谢,晏澄洲便径直去了秦淮月屋中。
他一进门,便喊道:“小月儿!”
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混着茯苓香扑面而来。
杏儿端着碗,服侍秦淮月喝药,见晏澄洲突然闯进来,手一哆嗦,险些将药碗砸到秦淮月身上:“公、公子——”
晏澄洲心里正烦躁,见她如此毛手毛脚,火气骤起,喝道:“出去!”
杏儿被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浑身哆嗦,搁下药碗,便快步跑了出去。
晏澄洲抿着唇,在秦淮月的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秦淮月抬起眼帘,水润的杏眸望向他:“公子,我药还没喝完呢。”
晏澄洲蹙眉:“杏儿都走了,你还叫我公子?”他将药碗从她床边的桌案上取下,拿木匙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唇边。
秦淮月有些迟疑,“还是我自己来吧?”
“张嘴。”他语气不由分说。
秦淮月只好老老实实地张开嘴。
晏澄洲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将药给她喂完,又从袖子里取了一颗雪花糖,剥开糖纸,喂进秦淮月嘴里。
秦淮月嚼了几口,丝丝沁甜从舌尖弥开,不一会儿,便冲淡了药汁留下的苦意。
她吃完糖,重新躺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濛濛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阿郎,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晏澄洲没好气道:“你郎君身体好的很,不会被你过了病气。”
他捏了捏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晏澄洲一把掀开被子,长臂一揽,搂着秦淮月的纤腰,将她揉到自己胸前。
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身子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热意瞬间从脚底窜了上来。
秦淮月惊呼一声,“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