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埋伏它的人,可不就是个江湖骗子么?
这一道纸符的灵力这样微弱,充其量也不过能捉到一两个漂游在外的小鬼,能奈它何?
可对方竟以为这纸符就有用啦,多么可笑——第一张不行,就再丢出第二张,第三张,乃至第二把,第三把……
这江湖骗子竟还有些本钱!
狐妖来了些兴致,他看向床榻上虚弱却仍然望着他的少女,柔声道:“阿柔,你瞧我给你变个戏法。”
随着他动作,那些黄符——无论来了多少,都在转瞬间碎裂。
阿柔盯着那些碎屑,它们在空中翻转,仿佛是一些玲珑的黄蝴蝶,在摇曳的灯烛下,小小的翅膀上竟似有光晕。
它们停在她被熊妖的幻影扯断的手臂上,从她伤口狂泻而出的妖气,竟而止住了。
她惊喜地抬起头,望向这小小奇迹的创造者——那个狐妖幻化成的、俊美得有些邪气的男人,也望着她,眸光温柔,仿佛暗含了笑意。
如此的情形下,那些不断飞来的黄符,简直像是为他们这温情惬意的一幕洒下的花雨。
狐妖难免得意——这吕家人纵然请了修士来又如何呢?不过是个三脚猫罢了!
等会儿,等他的黄符都丢完了,自有这胆大包天的废物好看。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与阿柔谈情。
她已经不美丽了,可是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就像是渺无人烟的沙地中仅存的一片碧湖。
那么柔和驯顺。
他很满意,他说:“阿柔,你瞧,只要你听我的话,便没有谁能伤你!”
阿柔乖巧地点点头,动作也轻的很。
她那太细的脖颈,仿佛已经很难撑住头了。
“我总是信你的,胡郎……”她轻轻慢慢地说,“这世上只有你是待我最好……”
狐妖并不在意她的一颗心,但他也会为此得意。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要一个女人的身子不算什么本事,他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仅要得了她身子,还要让她心甘情愿被他吃干抹净才好!
这不正如他所想么?
这个人类女孩,已经满心满意都是他了,他要怎么摆布她,才够解气?
他心中晃过几个念头,每一个都让他紧紧咬住牙齿,才能忍住不笑出声。
可是,可是……
就在他一边漫不经意地毁掉不断飞来的黄符,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要如何时,一股极凌厉的气剑,直刺而来。
他察觉到的那一刻,气剑已经没入他的胸膛,来自人类名门正派修士那冲和沛然的修为,一霎在他的身体里肆意奔走。
他积攒千年的修为,瞬时便如山涧中的落叶,不知被卷到哪儿去了。
只留下腥甜血气,在他口中一时爆开。
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回头看,只见一个穿蓝衫的女人身影。
接着,蓝色退却,他眼中只剩下黑白灰——他维持不了翩翩的人类男子形象,此刻早就化作一只六尾的老狐,伏在地上,呲出利齿,死死地瞪住那个晃动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姿窈窕,相貌秀美,是个极好的“皮囊”。
但是此刻,他根本无法生起将她也做成“皮囊”的想法。
他看不出她有多少修为,也看不出她有什么本事,但这女人对着他时,面上只有厌恶,却无半点儿恐惧。
仿佛是瞧着什么脏污而不值得提起的东西。
她不怕他,他就难免有些心虚了。
也难免发出野兽被人威胁时的低低咆哮声。
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起了手,金色的光点凝聚成符文。
狐妖背上的毛就炸开了。
他很熟悉这个动作,多年之前,他就是被这样一个阵法拘住,从此受那万刀透体之苦,直到有一只蠢猫来找他,他才逃出生天。
他不要再被关起来了!
即便狐妖还不知道这女修士的本事,可是野兽就是这样的——哪怕他开了灵智,甚至能幻化成人,可是灵魂深处的恐惧,却无法被抹除。
当初让他受了大苦的东西,他永远都会怕的。
于是狐妖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挣起身子,朝着那符文还不曾覆盖的窗口处纵身一跃。
这一跃他用上了妖力的,这样他的动作会更快些——或许,来得及在被符文撞中之前逃走!
万幸,那女修士出手,也恰到好处地晚了那么一丝丝。
只这一丝差异,已然够他跃出窗子。
窗外是偌大的天地!他想去哪儿都可以化作一阵风逃走!
前爪落在地面上时,狐妖已经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欣喜啦。
天地到底待他不薄!这女修士没有当初那女人的身手,否则,否则——他单是想想那阵法的种种可怖之处,都觉得周身上下的每根骨头、每块肉都疼了起来。
就连爪垫都疼,不,爪垫……
他惊恐地低下头。
在他的四足之下,泥土突然绽破翻滚,刺眼的金光,再次笼罩了他全身。